其他几张桌子都收拾完了,刚才他们坐的这一桌,碟子碗的还没来及收拾,这年代都不浪费,也没啥剩菜了,残羹汤汁。
姚志华也不再吃这桌,跑去厨房找了找,厨子做菜还剩下几根黄瓜、小萝卜,和多半碗泡好的黑木耳。
姚志华把三下两下黄瓜拍了,装了一大盘子,小萝卜切了一碟,大葱凉拌木耳,顺手还洗了一把青辣椒,弄点蘸酱,居然眨眼工夫就弄了四个青红嫩绿的下酒菜,往旁边另一张收拾干净的桌子一端,示意刘江东把两人刚才用的酒杯、筷子拿这边来。
嗬,俩人这就喝上了。
刘江东酒量真不太好,不是谦虚,可姚志华似乎兴致挺高,边喝边聊喝得挺乐呵。
因为江满的事情,刘江东之前对姚志华这个是的印象真不太好,现在看看,这个姐夫跟他想象的似乎有点不一样啊。
“订婚的事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刘江东点头。
“你小子,有眼光。”姚志华拿筷子指指他,“谷雨这姑娘哪哪都好,没得挑剔了。”
又问起刘江东家里,刘江东知道他想问什么,也就坦然道来。他是遗腹子,父亲是抗美援朝烈士,他出生前父亲就牺牲了。
“我老家,其实是在曲城,离这儿一千多里路。我父亲牺牲后,国家给了抚恤,还照顾烈属,给了我母亲一个招工进城的名额,照顾孤儿寡母。结果我奶奶一家,硬是把招工名额给了我父亲的弟弟,抚恤金也抢走了,我母亲逼得没了活路,生下我之后才几个月大,就把我丢给我奶奶,改嫁去了外省。我在我奶奶家养到四岁,我父亲的战友,也就是我现在的养父千里迢迢跑去看我,说四岁孩子,养得跟鬼似的,心疼得当场眼泪都下来了,就提出收养我,我奶奶一家巴不得甩掉我这个累赘,赶紧就答应了,我养父就把我带回来了。”
刘江东说起这些,面色平淡,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所以我母亲那边、奶奶那边,早就断了往来,都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样子。我是当了几年兵,进藏兵,退伍后因为我养父后来转业当警察,就让我选择当了警察。我养父母人都很好,赶明儿不会叫谷雨受委屈的。”
“不容易。你呀,苦难都过去了,以后的路就该顺了。”姚志华听得唏嘘,老半天摇头感慨,“这人呐,父母也是个缘分,人一辈子,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爹娘。你跟父母无缘,不过你能遇到养父母也是幸运。我呢……”
他喝一口酒,苦笑:“人都说,养儿才知报娘恩,我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知道我父母家人有多过分!”
“我走之前,还想着骨肉亲情,我娘就算不喜欢江满,看在她怀孩子份上起码该善待她呢……结果呢,他们心里眼里,连自己的孙女都没有,他们眼里到底把我这个儿子当什么……”
他说到最后,便有几分愤懑的味道了。然后就没再说多少话,喝着小酒,吃着黄瓜,没多会儿就露出几分醉意,明明都喝高了,酒却好像更容易喝了。
结果心中愤懑的姚志华就喝高了。
刘江东可不敢再喝了,别说他喝醉丢脸,他就是把姚志华这个准姐夫给喝醉了,回头江谷雨恐怕也得嗔怪他。
“哥,酒喝好了,不能再喝了,你去歇一会儿吧。”
“去哪儿歇”姚志华想说,他晚上铺凉席睡在院子里的,这大白天他哪有地方歇呀,不过就算酒喝得有点高,他也知道这事情有点没面子,才不说呢。
姚志华晃晃晕乎乎的脑袋,站起来转圈看了看,拉了个椅子在榆树下坐着,“那就不喝了,你酒量……不,不如我。”
结果他往椅子上一坐,没多会儿,就靠着椅子睡着了,抱着胳膊靠在椅子背上,很快小呼噜都打起来了。
屋里为了摆酒,把原本剩下的三张空床都抬到院子里,靠墙堆在一起。刘江东一好心,就去拖了一张床过来,放在树荫下,铺好草苫子和竹席,把他扶去床上睡。
刘江东推开隔壁院子,悄悄叫江谷雨。
“谷雨,那个……我走了啊。哥有点喝高了,让他在隔壁睡一会儿。我就不进去了,你跟姐说一声。”
江谷雨粉红脸,抓着辫梢绕手指玩:“走你就走呗。”
“我叔和我婶子说,这个月十六,就是大大后天,我婶子要去你家登门拜访。”
江谷雨知道他养母上门拜访,是给他们正式订婚,这事情老队长和江老爹已经说过了。江谷雨粉红脸变成了胭脂色:“……知道了。”
“嗯,那,那我走了啊,反正这村里我也经常来,你也经常需要上街,有啥事你就喊我一声。”
“知道了。”
刘江东咧嘴笑笑,终于心满意足地骑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