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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第1页)

如普多夫金所说的那样,他们对莫兹尤辛所表演出来的饥饿、悲痛或父爱的艺术,不禁为之神往。

库里肖夫在拍摄第一部苏联新学派的影片《西方先生在布尔什维克国家里的奇遇》里,运用了他这一理论。他在《遵守法律》中给予物体一种几乎和演员同样重要的地位。这种作法虽很可能是从“室内剧”得到的启发,但他和“室内剧”不同,很少给予各种物体以象征的意义。他的演员不是象物体那样保持着静的姿态,而是做出夸张的、省略的、做作的动作,和表现主义派的演技很相接近。

库里肖夫的朋友马雅可夫斯基,曾在他主编的先锋派杂志《列夫》上发表年轻的戏剧导演爱森斯坦的一篇文章,这位导演在文中宣布了一个新的方法,即“杂耍蒙太奇”。爱森斯坦原来是学习技术的,以后想当一名画家。他参加红军后,在军队里担任绘制宣传画的工作,以后又从事布景的设计,最后成为一个戏剧导演。他为“无产阶级文化剧院”导演的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一部戏剧中,在梅耶荷德的影响下,产生了他的“杂耍蒙太奇”的概念。采用“杂耍”这个名词是含有一种哲学的意义的,即指给予观众的一种强烈感觉而言①。而“蒙太奇”则是把在时间和空间里随意摄下来的一些“杂耍”结合在一起。例如在奥斯特洛夫斯基那部极具古典风味的风俗喜剧《一个聪明人》中,原有表现小丑、卖艺人和走绳索者的场面,爱森斯坦在这些场面中插进了一部短片,名叫《格鲁莫夫的日记》。这部短片原应由维尔托夫来导演,但他迟迟未实践他的诺言,因此临时由爱森斯坦来担任导演。此后不久,爱森斯坦导演了他第一部长片《罢工》,在这部影片里他运用了杂耍蒙太奇的理论,把帝俄统治下屠杀工人的镜头和从屠宰场拍来的屠宰动物的镜头联系在一起,使之交替出现。①按“杂耍”(Attractions)在原文含有吸引力的意义。——译者。

《罢工》一片虽然故事情节很混乱,可是它却很引人注意。苏联政府想纪念1905年的革命,将摄制影片的工作交给这位年仅25岁的新起的导演来担任,把他和当时老练的导演拉佐姆尼、维斯考夫斯基、柴可夫斯基等人一样看待。

《战舰波将金号》一片,是在敖德萨用几个星期的时间、由几个演员及敖德萨的市民和红海军的参加下摄成的。爱森斯坦在这部影片里,按照十月革命后“无产阶级文化剧院”所创始的表现“群众哑剧”的方法,使广大人民参加了这一伟大历史剧的演出,人数达一万人之多。

《战舰波将金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部“重现实况”的影片,和阿尔弗莱德·柯林斯、齐卡、农居埃在二十年前拍摄影片的方法很相近似。爱森斯坦在这部影片中放弃使用他的“杂耍蒙太奇”。但在维尔托夫和先锋派文学的理论的影响下,他拒绝使用摄影场、化妆、布景,甚至演员。在这部影片里只有群众是唯一的主人公,演员只不过是一种“能干的临时角色”,对革命的领袖也只表现一些简短的侧面形象。

把群众作为主人公的作法原易造成剧情的混乱,但严格地根据历史的时间顺序、叙述故事非常清楚的剧本,却创造了两个很有连贯性的集体人物,即波将金号战舰和敖德萨城。

剧情是从这两个集体人物的对话和联系中展开的。

《战舰波将金号》最紧张的镜头是那个在石阶上射击的有名插曲。这个插曲的成功颇得力于严密紧张的画面剪辑,这些画面是由在当时堪称最杰出的摄影师基赛巧妙地设计和拍摄下来的。这一精美的片断可以说是代表爱森斯坦风格的最好例子,因为他把先锋派文学与戏剧的理论和维尔托夫及库里肖夫的理论结合在一起,并且又以他独有的天才改变了这些理论。群众的个性是通过面部的大特写以及对姿态和服装的细节描写表现出来的,而这些细节又是根据一种无与伦比的性格化意识来选定的。“电影的眼睛”摄取了一些即景;“活的模特儿”和马靴、石阶、铁窗、指挥刀、石狮子这些富于表现力的物体交替出现。此外,这个插曲又被一些激烈而悲痛的杂耍镜头,如母亲抱着孩子的尸体、空着的婴孩车孤零零地从石阶上滑下来、铁边夹鼻眼镜下面裂开的流着鲜血的眼睛等,加强了它的气氛。根据上述理论表现出来的这些镜头虽然有些过分和残酷,但它们却被片中俄国人民的革命**及爱森斯坦的真诚、激动、怜悯和他对人类的热爱以及对压迫者的愤怒所冲淡,因此显得并不十分刺眼。

《战舰波将金号》一片除在苏联以外,在别的国家,都被检查当局禁止上映;但在一些秘密放映会上,观众对它都表示热烈的赞许。禁映的结果,越发增加了这部被各国电影资料馆争先恐后地加以收藏的杰作的威望。除了卓别林的作品以外,没有一部影片能赶得上这部影片的声誉。甚至反布尔什维克的头子戈培尔,在几年以后也不得不对这部作品表示钦佩,命令他所希特勒化的德国电影界给他拍摄一部类似《战舰波将金号》的影片。

《战舰波将金号》的成功,使爱森斯坦从此成为名列前茅的导演。苏联政府供给他一切资金、便利和自由来拍摄《旧与新》一片。他用了四年的时间来摄制这部作品,几次把差不多已经拍好的影片作废,重新再拍,他把拍下的10万米胶卷,剪辑到只剩下2500米。到1927年,他中止了这部影片的制作工作,导演了另一部影片,即描写1917年革命情况的《十月》。

《十月》这部影片的成绩并不十分美满。但片中却有很多优美的镜头,如冬宫的占领、沙皇酒窖的破坏、吊桥的插曲、克伦斯基的逃走等等。爱森斯坦以前的副导演亚力山大洛夫曾参与这部影片的编剧和导演工作,在他的影响下,片中出现了一些出人意外的、有时颇为牵强的幽默。影片故事在原版片中还清楚,但在英语版片中却使人很难看懂,这是因为被发行商重新加以剪辑的缘故。但爱森斯坦“巧妙的蒙太奇”所暗示的隐喻,在这部强有力的作品中有时做得过分勉强。

影片《旧与新》在法国上映时,改名为《总路线》,有很多地方被剪掉。爱森斯坦企图通过这部影片来歌颂当时尚未大规模实现的农业集体化。预测农村生活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爱森斯坦说来,原是一件困难的事。在美学上,他所表现的“和谐的蒙太奇”变成了一种纯粹的隐喻,这种隐喻如果不是令人难以理解(例如在乳脂分离器的段落里插进喷泉的镜头),就是显得很幼稚可笑(例如用信管的爆炸来象征公牛的跳跃)。

但这些欠缺并没有妨碍影片《总路线》成为无声电影艺术末期的伟大成功作品之一(因为《战舰波将金号》所具有的那种完美性,在一般杰出的作品中是极少见的)。片中为了分房而被隔成两间的木屋、农民徒劳无益的求雨行列、拖拉机打破了个人的地界、农民看到乳脂分离器而感到惊奇的段落,以及讽刺富农生活的画面,所有这些都是伟大的电影片断。

在这部影片里,群众已让位于几个主人公。爱森斯坦在片中以一个对电影和戏剧毫无经验的农村姑娘玛丽亚·拉普吉娜充当主角。他几乎完全不用摄影棚或布景。他用不同的方式,继承了路易·卢米埃尔的(和维尔托夫的)作法,即“拍摄真实的自然的景象”。他曾这样规定他的目的:“把生活真实地、**裸地重现出来,并由此揭示生活的社会意义和哲学意义。”

影片《总路线》是在《战舰波将金号》纪录式的描写基础上向前发展的一个标志。从这部影片开始,除了完美的蒙太奇和构图及强烈的“杂耍”镜头之外,爱森斯坦又显示出他比以前更加注重造型,如对主题的反复表现、形式的变化、形象的对位法及广泛隐喻的对位法等等。此外,这部影片也开始着意描写主人公的个性。

爱森斯坦在30岁正当声名鼎盛时期,离开本国,前往好莱坞,在那里他遭到了严峻的考验。

爱森斯坦留下普多夫金在苏联,后者当时的名望已几乎和他并驾齐驱。这位做过技师、业余喜剧演员的新兴电影导演,是由库里肖夫培养出来的,他在库里肖夫的指导下,曾做过副导演、剪辑师、编剧和演员。在开始拍了一部喜剧片《棋迷》和一部阐明巴甫洛夫的生理学理论的纪录片《脑的机能》以后,普多夫金导演了他第一部大型影片《母亲》,这部影片是和他的老师库里肖夫的优秀作品《遵守法律》同一年拍摄的,后一影片系根据杰克·伦敦的小说改编,给人一种有力、严峻、粗犷的感觉,使人看了想起格里菲斯和“三角公司”所摄制的那些影片。但普多夫金根据高尔基小说拍摄的影片《母亲》,在改编技巧上却远远超过库里肖夫这部有名的作品。继这部影片以后,普多夫金又接连拍了《圣彼得堡的末日》和《成吉思汗的后代》。后一部影片的剧本是马雅可夫斯基的友人布里克编写的。

这三部杰出影片的剧本都以“思想觉悟”作为共同的主题。《母亲》一片中的母亲、《圣彼得堡的末日》一片中的青年农民、《成吉思汗的后代》一片中的蒙克,都是一些饱受生活折磨、逐渐认识到他们所属阶级的责任的人。普多夫金的影片在内容上是表现社会的影片,但在形式上则是属于心理学的作品,因为它是以一个主人公为中心来描写的。普多夫金和爱森斯坦相反,特别是维尔托夫相反,他必须靠一些杰出的演员来摄制影片。母亲就是由巴拉诺夫斯卡娅扮演的,巴塔洛夫扮演她的儿子,丘维洛夫扮演过农民、士兵,以后在《圣彼得堡的末日》中扮演革命者,英士基诺夫在《成吉思汗的后代》中扮演那个动人的主角。普多夫金自己也具有优秀的演技,他是一位指导演员演技的极伟大的导演,从不允许夸张的演技。

《母亲》和《圣彼得堡的末日》的剧本是普多夫金和扎尔赫依合写的极其细致的作品。剧情发展曾经过详细的思考,和爱森斯坦的无声片故事情节的松散缺乏连贯性(只有《战舰波将金号》是例外)恰成鲜明的对照。普多夫金的剧本还规定了影片的蒙太奇,这种蒙太奇由于它的精密的准确性而格外显得完美。这部用数学似的准确的对位法把两三个主题穿插进去使其交错发展的作品,假如没有对人的爱作为主导思想的话,就很可能变得非常生硬。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引用一下穆西纳克所作的比较,他认为爱森斯坦的影片好象是一种呐喊,而普多无金的影片则恰如一首很吸引人的抑扬顿挫的歌曲。

在普多夫金作品里,物体在人物旁边,起着重要的作用。在《母亲》一片中,毁坏了的挂钟、宪兵的马靴、建筑物的一角、铁的桥梁、从墙上面望见的梯子、拣来的一堆石子,这些物体都具有超出道具本身范围的作用。它们的使用有时是模仿库里肖夫的手法。例如,使搜查场面带有节奏感的雨点不断下滴的镜头,就和影片《遵守法律》中用沸腾的水来强调愤怒和谋杀的镜头很相似。正和“室内剧”中的情形相仿,物体具有一种象征的意义。但两者的用法却不一样,德国学派是用物体来象征不可避免的命运,而普多夫金的物体则恰如被政治犯拣来的石子,是作为武器用的。

“室内剧”对心理的描写始终局限在唯一的一个地点,这个地点也是被用来象征不可避免的命运。普多夫金的作品则与此相反,他和格里菲斯一样,几乎经常应用多数地点。他用这种方法将一个典型的(非个别的)情况扩大而成为群众的情况,正如他使用这种方法使一些主题互相交错、并将它们隐喻地结合起来一样。

《母亲》这部影片的结尾部分就是这一风格的最典型的例子。母亲所参加的那个示威运动,使得她的儿子能够从监狱里逃了出来。除了剧情所要求的两个地点——街头和监狱以外,普多夫金还加进了第三个地点,即融化的冰河。春天的来临,象征着囚人将得到解放,冰河的融化,则含有群众开始行动起来的意义。这些比喻虽然用得有些过分,但和爱森斯坦的“杂耍蒙太奇”却完全不同,因为作为比喻的形象既不是和它们所处的时代背离,也不是和它们参与的剧情脱节的。例如影片表现儿子在浮动的冰块上奔跑,就表示他逃脱了警察的追捕。又如那座铁桥一再出现,象征强大武力就要用来镇压游行,它本身就意味着游行的结局,因为这座桥就是通往监狱的;在这里,它已经不只是一种比喻,而是象那城墙的一角或囚人在那里被屠杀的铁栅栏一样,成为剧情发展中的一个要素了。

心理的分析是和影片中的环境——如《母亲》中的郊区、《圣彼得堡的末日》中的交易所和工人区、《成吉思汗的后代》中东方蒙古的奇特风景——密切地结合在一起的。普多夫金和爱森斯坦一样,也喜好装饰性的形象。例如,圣彼得堡的壮丽或丑陋的铜像和建筑物,在蒙古隆重的佛教仪式中,平行地表现偶像的服装和帝国主义士兵的服装等等。

爱森斯坦和普多夫金之间虽然有某些类似的地方,但这两位伟大的导演根本各不相同,在所有的基本观点上,他们几乎是完全对立的。

出现在无声电影艺术末期的杜甫仁科,也和他的先辈维尔托夫、爱森斯坦、普多夫金有根本的不同。这位后起的导演生长在乌克兰。这一细节有它的重要性。因为苏维埃联盟是由许多与大俄罗斯民族性格极不相同的共和国组成的。在这些共和国——乌克兰共和国即是其中之一——当时已经有了独立而活跃的电影学派。生长在农民家庭里的杜甫仁科,在成为电影剧作家以前,曾当过小学教员、领事馆职员、报章漫画家和画家。他最早试拍的影片是一部喜剧片和一部侦探故事片(即《爱的果实》和《外交信差的提包》)。他正式导演的作品《兹文尼郭拉》被爱森斯坦和普多夫金认为是一种“新生力量”的显现。在这部影片里,他以一个秘密的宝藏作为楔子,在壮丽的历史背景中,展示出从古代到现代的几个乌克兰的故事。

《兵工厂》具有更大的统一性。这部影片的故事是由杜甫仁科自己构思出来的(他一直是自己影片的编剧),描写被德军占领的乌克兰情况。影片三个特殊的插曲即铁路覆车的惨剧、罢工的爆发和暴动的失败,为一种新的风格作了开端。

覆车的惨剧是从表现一列满载着兴高采烈的复员士兵的火车开始的。火车失去司机的驾御,速度愈来愈快,惊惶失措的士兵跳车,被轧死在轨道上。列车脱轨的镜头被一个富有感染力的形象,即滚落在坡道上的一架手风琴,表现得触目惊心。影片的主人公在覆车后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将来要做一个司机。”这句话似乎天真可笑,但因为说得那么泰然,和这一段落结尾时那种愈来愈快的节奏对比之下,就显得特别有力。字幕解说在杜甫仁科这部影片里占着很重要的地位,并且具有一种诗意。他的影片如果没有这种字幕解说,就很难使人看懂,结果必然使影片丧失其一部分价值。在无声电影末期,这种用文字来解说情节的方法,显示了有声电影在美学上的必要性。

罢工的爆发这一插曲是以一种“不动的形象”作为表现剧情的主要方法。因兵工厂工人罢工而停止转动的机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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