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车了,一会儿学曦还要回来接老人。”大哥催促。
秦梓徽叹口气,望着黎嘉骏:“那你等我。”
黎嘉骏笑嘻嘻的抱了抱他,问:“那还等谁啊。”
这瞬间他的表情活像是要哭出来。
大哥也快哭了:“黎嘉骏!快点!”
“好好好!”黎嘉骏火速蹿进车子,这才发现,大夫人和章姨太竟然面无表情的等在里面!
哎哟刚才那恩爱秀得……
“……你们好啊。”她哂笑着摆摆手。
“……”大夫人叹口气,闭目摆弄佛珠,章姨太倒是笑了笑,然后尴尬的望向窗外。
回了家卸了妆,虽然喜服没脱,但一切就和往常一样了,等黎老爹也回来便开始用晚饭,家里摆的是临江楼一起订的喜宴,但味道其实还没金禾做得合口,大家简单的用了餐,都感到很是疲累,老人叮嘱几句后,便回房就寝了,大嫂和大哥还有二哥都留在现场招待客人,但看时间,其实也差不多了。
黎嘉骏在客厅就着一碗水果看着书等着。
没一会儿,电话忽然响了,是临江楼打过来的,里头二哥气喘吁吁地叫道:“骏儿!准备好!灯笼亮了!一盏!”
“啊?那你们怎么办?!”
“没事儿,还有一两个钟头,已经在疏散人了!这附近有防空洞!不过我们尽量先赶回来!”
“那你们小心啊!我去找爹娘!”
黎嘉骏放下电话,扯起嗓子就喊:“爹!大娘!娘!灯笼亮啦!”
灯笼是重庆的烽火台,全市分布树立着数百个,一盏亮代表在宜昌已经发现有敌机,可能会往重庆来,大家可以准备起来。如果亮了两盏,就代表在万县已经看到了敌机,那么一个小时内,重庆必然会承受一波轰炸,所有人都必须躲进防空洞中避难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还是决定把人叫起来,明天就元旦了,以那群牲口的恶趣味,说不定这是一份新年大礼呢!
她一边喊一边敲金禾的门,金禾立刻拉着秀秀跑出来,海子叔也从外头冲进来,四人上楼挨个儿敲门,把爹娘和小孩儿一个个带下楼,还带了被褥炉子,送进后头山里的防空洞,黎老爹简直出离愤怒了:“我闺女大喜的日子!明儿还过年!”
“鬼子哪管啊!说不定人家还当自己送礼来的呢!”黎嘉骏哭笑不得,“您快点吧,就算天上那些是老相识,您还舍不得不成?”
安顿好了老人家和小孩儿,又熏暖了防空洞,还放了吃喝的东西,期间黎嘉骏回了房,把铺在自己看床上的核桃花生啥的一搂,带下去让小孩儿磕着玩小一钟头也过去了,此时电话又响了起来,二哥在问:“安顿好没?第二盏灯亮了!我们马上要回来了!”
“好了!放心!你们快回来!”黎嘉骏大叫,挂了电话,她冲去防空洞大吼,“过万县啦!”
鬼子果然来送礼了。
此时,很多观察到灯笼警报的人家都已经出来,往防空洞和各自的掩体躲去,外头一片纷乱,火光灯光乱成一片。
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终于外头传来车的声音,车子嘀嘀嘀叫着,唯恐一不小心撞到慌张的人,与此同时,防空警报响了起来。
到重庆了。
黎嘉骏等在门口,看着车子里大哥大嫂等人着急的出来,人流中,秦梓徽胸前的大红花极为醒目,他跑过来直接抱住她,很是委屈:“我明明查过今天是吉日的。”
黎嘉骏回抱他:“没事儿啊,挺好的,大礼呢。”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悠长的防空警报。
没过一会儿,轰炸声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全部进防空洞!”大哥叫道。
大家进了防空洞,闷闷的听着外头飞机一路轰炸着过去,过了一会儿,盘旋回来,又是一阵轰炸。
小孩子如砖儿和幼祺都已经习以为常,砖儿被大嫂揪着背文章,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幼祺则在大夫人的怀里,大大的双眼朝着天转悠,仿佛透过厚重的山石,跟着头顶的飞机过去了。
头顶再无飞机的声音时,虽然远处还在轰炸,可危险却过去了,它们的油量不足以支撑它们在这儿反复盘旋,黎嘉骏憋不住先推开防空洞的铁门跑了出去,她先看到自家的房子完好,又往前跑,看到透过山林,熊熊的火光。
防空警报、高射炮、飞机的轰鸣和炸弹的投放爆炸声还在远处此起彼伏,她站在高处,眼前就是人间炼狱,大红的喜服被火光反射得闪闪发亮。
秦梓徽紧紧的跟在后面,他抱住黎嘉骏的腰,后背紧紧的贴着她,两人一起沉默的望向远处,面无表情。
“观澜。”黎嘉骏突然道,她回头,眼里还有远处山林的火焰的倒影,让她的脸颊熠熠生辉,她的声音清脆,在轰炸声中极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