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和离书,当场就被尉迟璟拿起来,缓缓地撕成碎片。
不规则的纸片从他的指尖飘出,轻飘飘地落于长条案上。
他的眉眼间伴着温沉的笑,低低道:“孤不会同意,你不必再费唇舌。”
范溪几乎要被尉迟璟强横的那句话给惊到。
若不是考虑到两人还坐在谈判桌边,他需要维持一国皇子的仪态,他都想约尉迟璟单独决斗了。
但是,他亦是不打算让步。
兔崽子不珍惜妹妹,却硬是将妹妹留在身边,只会耽误妹妹一生的幸福。
“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多说,望西晋太子能考虑清楚。至于我们谈好的条件,也可以不作数了。”范溪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站起来,二话不说,离开此处。
连日来所挤压的情绪被发泄出来后,尉迟璟浑身像被抽空了气力,瘫坐到圈椅上。
“都给孤出去。”他微扬了手,对旁侧的人吩咐道。
只有年将军父子以及几位心腹将领留了下来。
方才与范溪对峙时的气势已然全无,尉迟璟也没说话,而是默默地睨了案上的青花盏,眉目间,只余倦怠。
几位将领围聚在他身侧,不忿道:“太子殿下,那东晋七皇子欺人太甚。我们不过是念在盟约的份上,不想忽略了东晋这个盟国,才会同他谈条件。”
“当年为了求得一时的苟且,他们可以千方百计地送公主前去和亲。这两年来,东晋安然无事,竟然又想得寸进尺,想借机逼你签下和离书,这种出尔反尔的嘴脸,着实让他们丢尽了人。”
“太子殿下万不能同意他提出的条件,就这样放过太子妃。须知,我西晋不可能成全他们的自私心,就算要解除联姻,也应当是我西晋先提出。”
年将军听着几位将领的言语,眸光一转,望向尉迟璟,“太子殿下,几位将军所言不假。若是你这回同意了,我西晋在诸国之中,想必会颜面尽失。”
“至于西宁战场那边的僵局,你不必担心,我们的将士不是豆腐做的,还能撑上一些时日。我们的援兵不日便会赶到,到时候亦是能赶得及。至于东晋,他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同我们抗衡,尚不能拒绝西晋军队借道一事。待攻下西宁之后,东晋就要付出它的交代。”
尉迟璟的眸色沉沉,轻抬起手,端起青花盏来。带有薄茧的指腹,摩挲过青花盏的杯壁,也不知有没有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年将军继续道:“太子殿下,你难道对东晋存有恻隐之心?东晋皇室,乃是狡猾奸诈之辈,万不能掉以轻心,你莫要忘了当年,二皇子惨死白虎滩一事……”
“够了!”尉迟璟蓦然将青花盏砸下,杯中溅出几滴茶水,轻洒在他的指尖。
他的眸里隐有几分不耐,却没有表现出来。
尉迟璟心中烦躁得紧,索性让年将军及其几名将领都退下。
待氛围安静下来后,他让人开了窗子透气,再掀了眼眸,淡泊的目光落于菱花窗外。
窗下,天街上飘起小雨,行人寥寥,却依稀能被人瞥见举止间的闲适。
尉迟璟拿出那对泪状的耳坠,放在面前,轻轻晃了晃。
他心道,若不是因为他,她这种时候,应该也可以如这些行人一般,随行所欲地在闲逛。
乘风心知再提起方才的话题,会惹得太子殿下不快,“太子殿下,你若是舍不得太子妃,属下这便让人去将她掳了来。”
尉迟璟目露继续自嘲之意,眼中泛起粼粼的波光,含了些微无奈与涩然。
他道:“若是掳了来,将她死捆在身边,孤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让她看不起?”
刚才同范溪说的那番话,他不过是让内心的情绪找到一个宣泄口。
实际上,多日来,他考虑了很多。
正如几位将领所表达的那样,若不是西宁尚在,西晋现在恨不能将东晋除之而后快。
若是强掳了她回来,她为了东晋考虑,可能会继续留在他身边,同他虚与委蛇。
但她仍然需要看尽他身边人的冷脸。因为他们,她或许永远会对他有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