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门口的侍女穿着鹦鹉绿的夹绵宫装,战战兢兢地磕着头,声音里都带了些颤抖和惶恐之意。
容晚初对她并没有印象,不由得问道:“你是谁的丫头?”
一面扬声唤道:“廉姑姑。”
那侍女呆了一呆,忙道:“奴婢在储秀宫秀女翁氏身边服侍。”
原来是翁明珠。
容晚初听了这名字,就从桌后站起身来,廉尚宫已经打了帘子,迎面进门来听差。
容晚初道:“替我更衣。”
又问那侍女道:“落了水,如今是怎么样?可救上来了没有?叫了太医不曾?”
“已是救上来了。”那侍女说话倒是还有些条理,一一地应道:“宫里的嬷嬷替姑娘压了一回水,如今人只是不醒,奴婢求了尚宫嬷嬷请太医来,去的人却没有请到,还请娘娘救救我们姑娘。”
一面又在地上磕头。
容晚初道:“罢了,你略等一等。”
就由廉尚宫扶着转进了内室,不多时就换了出门的厚衣裳来。
阿敏已经进了门,道:“奴婢再往太医署去看看?”
容晚初点了点头。
那侍女面上都是感激之色,连忙道:“先时宫里头派去的人回来,只说是太医都在宁寿宫里替十二皇子会诊,止有个专擅妇科的老太医留着,却还要支应其他贵主们宫里,因此不能成行……”
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黯然。
阿敏打耳一听,就知道这些都不过是托辞。
她抿了抿唇,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就从匣子里抽了一张名帖,带了两个小宫女,独个儿出门去了。
众人拥簇着容晚初上了辇车。
储秀宫在宫城东南,与凤池宫相去并不遥远,但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偶然,倒是与九宸宫一东一西,颇有些距离。
辇车辘辘,那名侍女小心翼翼地跪坐在车辕角落,生怕哪里不妥当冒犯了贵妃。
容晚初没有在意她的惶恐,只问道:“你们姑娘是怎么会跌进水里去的?”
“原本是几位姑娘在园子里的水池边上顽闹。”侍女心里沉甸甸的,低着声音一点一点地交代道:“这些时候天冷,水池也早就结了冰的,前日下了雪,池边上寻常少有人走动,宫里头人手也简薄,因此上就没有人扫过。”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有几位姑娘在冰上打滑,奴婢们都担心极了,可是竟也没有事。”
那侍女语气里都是自责,道:“奴婢也是因此就失了警醒了!后头就有人在月亮门底下喊,说有人来寻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欢喜极了,只当是您……”
她把这话隐去了,容晚初也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面容微微冷峻下来,没有出声,只静静地听着。
那侍女继续道:“我们姑娘在水池子这一头,月亮门在那一头,绕过去偏有些远,我们姑娘又心里急,听见旁边有个人说‘我也要来打个滑’,就贪了近路,从池子当中滑了过去。”
“没想到前头都好好的,偏偏走到一半的时候,那冰面忽然就裂了。”侍女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哀楚,道:“那地方里四边都不大近,后来还是有人敲了侧边的冰,才过去拉了姑娘,偏偏那人又麻了脚,反把我们姑娘埋进水里……”
容晚初单单这样听着,都觉得这件事漏洞百出。
她问道:“后来可查清楚了没有,是谁去寻你们姑娘,又是谁叫的人?水池子面上这么危险,谁先撺掇着滑冰?又是谁在你们姑娘跟前说她也要去滑?裂开的冰窟窿附近,冰是厚是薄?”
那侍女张口结舌,竟然一句也答不上来,一面细细地回想着,不大确定地道:“先说滑冰的是许姑娘……”
单单只记得这一件事。
容晚初原本还觉得她有几分聪慧,这时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辇车微微一顿,停在了储秀宫的台阶底下。
原本掌持储秀宫庶务的女史辛柳如今是戴罪之身,还留在凤池宫里将功补过,如今暂代职司的是个年三十许的女官,一张圆圆面盘,看上去倒是颇为敦厚,迎上来给容晚初行礼,态度十分的殷勤:“娘娘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还能亲自过问这些事,实在是宅心仁厚。”
容晚初没有在意她的殷切逢迎。
她微微冷着一张面容,在一众锦衣佩金的宫女前呼后拥之下,径直地往宫内来。
那女官把侍女双蕙看了一眼,就恭恭敬敬地退后两步,跟在了众人的身侧。
双蕙走在前头替凤池宫的众人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