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站在抄手游廊的地下,朔风从空旷的庭院里吹进来,又被连绵的朱红色围墙挡住了,只有一点不深不浅的冷意,却透进了她的骨子里去。
她穿着宝蓝色襕边的十二幅月华裙,藏在裙底的绣鞋在地上碾来碾去的,硬木的地板没有什么损伤,柔软的鞋底却都要被她磨穿了。
容玄渡没有一点安抚她的意思。
他身量修长,比戚氏高出一个头还有余,负着手站在戚氏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微微地拧着,像是在看一盘不合心意的菜肴。
那视线也是冰冷而没有温度的。
戚氏被他看得手脚生寒。她并不聪慧,对容家的旧事所知也有限,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容玄渡为什么忽然翻了脸。
但她也更不敢哭出来。
泪珠在眼眶里来回地打转,却被她生生地忍住了,始终没有滚落下来。
她硬着头皮道:“二爷,妾身该回去了。”
就矮了身子,准备从容玄渡的旁边穿过去。
容玄渡冷冷地道:“站住。”
戚氏脚下一滞,眼睛底下一凉,有颗湿漉漉的水滴一路从脸颊摔落在了手背上。
她感受到手上的冰冷,脸色一片惨白。
容玄渡最不爱看她掉眼泪。
每次看到她哭了,都会遭受到比不哭时严苛百倍的惩罚……
一边惩罚她,一边还笑着对她说:“我就喜欢小嫂子哭起来的样子!”
她手脚都发麻。
男人的脚步向着她的方向又挪进了两步,戚氏忍不住连连地后退,脚下一时不察绊了个趔趄,后脑勺就磕在了楹柱上。
她顾不上站直、站稳,一双眼紧张地盯着身前那双皂色的厚底云靴,认命地等着靴子的主人下一刻就扣住她的手腕——
男人却欺近到她身前半步的时候就停下了。
戚氏过了半晌才确认他没有继续向前的意思,不由得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容玄渡负手立在她身前,面色沉沉地看着她,嘴角忽然泛起一丝讥诮的笑意,道:“小嫂子在我那位大侄女面前,也是这样一副模样?”
戚氏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她、她又做错了什么吗?
容玄渡不带感情的目光还定在她身上,显然在等着她回应他的话,戚氏不得已地硬着头皮道:“妾身一贯如此,贵妃娘娘也、也不是外人……”
她说着话,就一面觑着容玄渡的神情,但他始终是那副冰冷噬人的神色,让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寂不可闻了。
容玄渡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又问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一个字也不要漏地说给我听。”
戚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进宫去之前,也是容玄渡一一地交代了她都要说些什么的——如今却要再问一遍,让戚氏有些不解。
她乖乖地把同容晚初之间说的话一一地复述了一遍。
她虽然为人不大伶俐,但在记话上颇有几分天赋,这一段对话又不算长,连口气都模仿的七、八分相似。
她就看到随着她说的话,面前的男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冰冷玩味起来。
等到她说完了,容玄渡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次毫无来由地地笑出了声。
戚氏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