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阑低笑。
他俯下身来在女孩儿眉间落了个浅浅的吻,问道:“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无力地倚靠在一堆迎枕里的女孩儿就抬起头来,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的气势张牙舞爪的,像只猫儿亮出了自己的爪子,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殷长阑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阿讷和几个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
这些侍女惯常有眼色的,怎么这个时候却忽然固执起来。
殷长阑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都下去吧。”
容晚初轻轻地哼了一声。
阿讷屏息略等了等,没有等到她再次开口,低垂着的脸上唇角微微抿了起来,屈了屈膝,带着人鱼贯而无声地退了下去。
殷长阑侧身坐在了床边,扶住了容晚初的肩,柔声道:“是我太没轻重,阿晚生我的气,怎么惩罚我都好。”
帘外春雨湿凉,男人身上的热度却像块炉炭似的偎住了她,低沉的声音萦在耳边,轻易就唤醒了前夜里带着滚烫温度的记忆。
没有等到小姑娘因为他突然的靠近而生出其他反应,男人已经从袖中取了三、四支小瓷瓶出来,放在了床头的阁子上。
容晚初的视线跟着天青瓷的细颈瓶一道转动,又看到了那盘剥开的石榴。
“太医说这几味药膏涂在身上,早上用这个,晚上用这个……”殷长阑依次放着,手里还留了一瓶,被他在掌心转了一圈,看着上头的签子,稍稍沉吟了一下,一面道:“身上实在不舒服……我先替你涂上?”
男人低着头,靠得极近的距离里呼吸相闻,容晚初在那双狭长而深黑的眼睛里,看到一个长发披落、中衣单薄,连眼睫都在微微颤抖的女孩儿。
容晚初大窘。
她嗔道:“才不用。”
声音沙沙的。
殷长阑面上有些遗憾之色,还想要再说什么,容晚初却不想听他再这样光天化日若无其事地说下去,就指着阁子上的果盘道:“我想吃石榴。”
殷长阑怔了怔,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才有些恍然,又有些失笑,道:“傻丫头。”
容晚初忽然被他说了一句,眉梢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不甚满意地抬头看他。
殷长阑揉了揉她的发顶,道:“过两天给你吃,时候不早了,先用一点膳好不好?”
容晚初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竟然推辞着不给,堆雪似的腮就鼓了起来。
殷长阑握着她的肩,揽着她重新正过身来靠在了床头上,温声道:“往阴川去的人昨儿夜里回了京,带回不少消息,听上去有些意思,你要不要听听?”
克复阴川,是即使在容玄明厚厚的战功簿上,也允称煊赫的一笔。那场对狄人的大捷,奠定了后来十几年里大齐在北境的安稳之势,也让西羌人从此不敢轻启战端。
容玄明归朝以后,阴川的驻军仍由帝都调派,在名义上接受镇守北地的野阳侯管辖。
容晚初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走了,仰着头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殷长阑微微地笑,道:“那你就乖乖地吃饭,我就一一地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