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那张药方没什么用。因为有些人肚子里的屎堆积得很快。”
我的粗鲁逗得她笑了起来。“她怎么样呢?福斯卡利走了吗?”
“走了,”我说,“失去你她……她很难过。”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她的眼睛又很快眨了很多下,“她还有你。”
我见到她脸上又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我吸了一口气。“你的眼睛怎么回事,艾琳娜?它们怎么了?”
“这是感染,那些玻璃引起的。我已经感染了很多年啦。我有一种用来减轻症状的药水。没有这种药水的话……嗯,你可能很高兴知道我现在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吧。”
“哎呀,”我说,“不是。我根本不会为此幸灾乐祸。”
隔壁又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呻吟声,这次更响了。然后另外一个地方有人大喊救命,声音很焦急。
她把头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福斯蒂娜吗?别害怕。你没事的。躺下,试着睡觉吧。”她的声音很轻柔,我痛苦难忍的时候她跟我说起透明的灵魂时也是这样的语气。她朝我转过身来。“她用头撞墙。她说这样可能把脑子里的想法赶走。”
呻吟声渐渐降低,然后消失了。我们坐了一会,听着一片死寂。
“我……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把你的手伸出来。”
她伸出手,我见到她的手腕和小臂上有绳索留下的血迹。
“这是莫洛做的甜饼。每个甜饼里面都有一种特殊的糖浆,对你有益的。”
“是谁配制的?”她的头向上仰起。这副样子我再熟悉不过了。
“你啊。是你写的配方。你教我们调配迷魂酒的那张配方。莫洛依照它制作了一种糖浆。他试验过了。吃一个就能让你减轻痛苦,安然入睡。吃两个就会……让你忘了病痛。”
她用手掌接住这一包甜饼。“我……我打算现在就吃一点。但半块就够了。对我来说莫洛下的料总是太多了。”
我从她手里拿起一块,掰开一部分——不止一半——喂她一口一口慢慢吃下去。她很仔细地咀嚼着,我看到它的甜味让她微微笑起来。
“他们打你了吗?”我伸出一根手指去摸她手臂上的血痕。
她低头看着它,好像这条手臂是别人的。“我看到别人受的伤更重,”她闷哼一声,“这让我暂时忘记眼睛的痛苦。”
“哎呀,天哪,对不起,”我说,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再也止不住了,“我很抱歉……我没有去告发你,这你肯定知道的……这不是我故意……我是说,我确实闯进你的房间。那天我在穆拉诺看到你之后……我……我打开了你的箱子,我发现了那本书和那两块圆玻璃。但我把它们放回去了,我没有给别人看,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它们。至于那些骨头,嗯,我没有,我的意思是……它们当时在我手里,我离开的时候袋子掉了……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她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地坐着,到最后她的安详让我停止了喋喋不休。
“艾琳娜?”
“别再说了,布西诺。没什么好说的。覆水难收。已经没有关系了。”她的声音很平静,一点都不紧张,一点感情都没有,虽然现在还不到药物生效的时刻。“水道对面那个女人很早之前就生我的气了。当时她子宫里面的孩子快死了,找我帮忙。我没能救他,她就认为是我杀了她的孩子。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大声宣扬——人们迟早会听到的。”
“那些骨头呢?”隔了一会之后,我说,“它们从哪里来的?”
她什么也没说。这时从她的嘴唇之间,我第一次看到了过去的那个让我害怕的疏浚船,那个性格坚韧、有秘密总是藏在心里的疏浚船。如果五花大绑都不能让她开口,那么我肯定也无法让她说出来。也许那些骨头是她自己的孩子的?又或者像牧师一样,她是在给别人保守秘密?谁都知道城里有很多女人为了挽救名声而穿起裙子掩盖她们日益隆起的肚子。而且每天都有因为流产而死亡的婴儿。
“你肯定知道他们会因为骨头给你定罪的吧?”
她微微摇着头,脸色变得柔和了。“我没法预知未来,你知道的。我只是投几个豆子,说出人们想听的话。这钱赚得很容易。至于过去,嗯,没有人能够改变。啊,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那你就发财了……”她犹豫了一下,“那我就能把红宝石还给你了。我爷爷说那是他做过的赝品里面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