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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改变20122014(第1页)

二〇一二年四月,我骑摩托车出车祸两年半之前,我们聚在慕尼黑共度复活节。午后的暖阳把街道两旁古铜色的屋顶照得闪闪发亮,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出炉的蛋糕的香味。吃饭的时候,马蒂一个劲儿地做着傻兮兮的鬼脸,想要逗我儿子发笑,但这显然不可能成功。时年四岁半的文森特胆子很小,而哥哥在孩子面前也不是一个天赋出众的演员。

吃完甜点,双胞胎开始找埃莱娜藏在房子里的复活节彩蛋。每次跟我的孩子们待在一起,她的脸上都焕发着光彩,所以我很喜欢把两个孩子带到她家。但有时候,我也会独自去她的诊所找她。在快要做父亲之前,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这一角色,我就去见了她。埃莱娜从不多言,只是听我诉说着害怕再次失去一切的隐忧。她无须开口,就能看穿我的心思。只需一个或友善或警告的眼神,我就能领会她的意思。我越来越明白,马蒂到底在她身上找到了什么。埃莱娜就像一个纠错员,能察觉有人偏离了轨道,并用柔中带刚的方式把人引回正轨。

托尼没有来慕尼黑,我也决心不向丽兹打听他的情况。他在一场演出后把一个女人带上了床,后来把所有细节都告诉了丽兹,他俩一块儿乐了好一阵子。丽兹靠在他身上,抓起他的手,还给他起了许多亲昵的爱称。但他俩没能更进一步。后来,丽兹又找了个男朋友,却没有告诉托尼,而是几乎彻底从他身边消失了。“我们就是一个女施虐狂和一个男受虐狂。”托尼有一次半开玩笑地说。但他显然不是在说笑。

路易丝跑到姑姑身边,坐到她的怀里。每次丽兹从柏林来访,都会郑重其事地说她也想要孩子。她已经四十二岁了,我估计她是没机会做妈妈了。“我也想生一个。”她说,“像她这样就很好。”她亲了亲我女儿的头,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喜悦。

尽管很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生活,她每次也只会在慕尼黑待上几天。我还记得,从前在阿姨家过圣诞节时,每当气氛过于欢快祥和,她都会借机出门参加某场派对。这不禁让我联想起她年轻时挂在床头的杰克·凯鲁亚克的名言:我只喜欢这一类人,他们的生活狂放不羁,说起话来热情洋溢,对生活十分苛求,希望拥有一切,他们对平凡的事物不屑一顾,但他们渴望燃烧,像神话中巨大的黄色罗马蜡烛那样燃烧,燃烧,燃烧。

客厅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阿尔瓦和孩子们一起蜷缩在沙发上。阿尔瓦做母亲的样子我怎么都看不厌。与我不同,她总能选择合适的语气,知道什么时候该严厉,什么时候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孩子,她似乎愿意付出自己从未得到过的一切。孩子们喜爱她,就像崇拜偶像一样。

我走到唱片机前说:“注意了!”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感觉到了给哥哥姐姐展示什么东西之前的那种喜悦。我放进一张唱片,唱片机里传来响亮的吉他声和合唱队的和声。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爸爸,这是什么?”

“披头士的《平装书作家》。”我说。

路易丝似乎觉得这首歌很有趣,文森特则皱着眉头,一脸惊奇地摆动着双腿。这首歌放完后,他马上说:“再来一遍。”

这天晚上,我们把孩子留在马蒂和埃莱娜家过夜,好享受两个人外出的时光。

“我们正在看电影,完事我就叫他们去睡觉。”晚上,埃莱娜在电话那头说。接着,她第三次重复了那句话:“我们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嗯,嗯,我知道啦!”我快要笑出声来了。

挂了电话,我发现阿尔瓦一直盯着我:“怎么了?”

“你看上去那么满足,你在傻笑。”

“我才没有傻笑。”

“谁说的,你经常这样。”

我牵起她的手,将她揽到怀里。“终于又能跟你独处了,”我把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要不我们就把孩子留在我哥哥家,一起开溜?”

“我还以为你不想呢!”

后来,阿尔瓦在餐馆里聊起了马蒂推荐给她的一门课程。这几年,她和马蒂也成了好朋友。我回到家,经常发现他们两个正在深入交谈。有时候我也会加入他们的谈话,但总体上,我更乐于看到即便没有我在场他们也能相谈甚欢。“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和丽兹在许多方面很像?”在一次这样的谈话之后,马蒂突然说。一开始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地笑了几声。但后来,我经常想起他这番评论。

阿尔瓦早就读完了哲学课程,现在正在专心写博士论文,顺便照料我们年久失修的内院。在她的建议下,物业在内院铺了新的草坪。现在,她又要求给孩子们(甚至还有我的一份)搭建秋千和树屋。

但她内心依然不时泛起涟漪。过往的经历似乎一再纠缠着她,年少时的一幕幕和那段我知之甚少的莫斯科岁月也没有放过她。有时候她会做噩梦,睡不踏实,只有偎依在我身旁才能安静下来。我很早就发现了两个阿尔瓦的存在,但凡想要拥有其中一个,就必须同时接受另一个。虽然自从双胞胎出世后,她就放弃了半夜散步的习惯,但我依然有些担忧,生怕有一天她会不辞而别,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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