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第一天,当薛从法庭回来时,我正在画画。他一副混乱又孤僻的模样,就像我们大部分人上法庭后的反应。我一整天都在画肖像画,对最后的成果颇为满意。当薛被护卫着经过我房门时,我瞥向他,却没开口跟他说话。最好等他自己想说时,再加入比较好。
不到二十分钟,整个I层回荡起低沉又冗长的恸哭。一开始,我还以为薛在哭,想把一整天的压力发泄出来,后来我才发现,声音是从卡洛威·李斯的囚房传出来的。“拜托。”他呻吟着,用拳头敲打着囚房门,“布尔能,”他大喊,“布尔能,我需要你的帮忙。”
“让我静一静。”薛说。
“兄弟,是小鸟的事。我没办法让它清醒。”
知更鸟蝙蝠侠靠着土司皮和少许燕麦片,在I层存活了数个星期,这本身就已经是一桩奇迹,更别提它还曾侥幸逃过死亡。
“帮它人工呼吸。”乔伊·克斯提议。
“你不能他妈的帮一只鸟人工呼吸吧,”卡洛威着急地说,“它们有鸟喙。”
我把代替刷子用来画画的工具放下——那是一卷卫生纸——把我的镜子伸出门外,对好角度,这样我才能看清楚。卡洛威正在抚摸躺在粗大手掌心内一动不动的小鸟。
“薛,”他哀求,“拜托。”
薛的囚房没有传出任何回答。“把它钓给我。”我拿着钓线蹲下来说。我担心小鸟会不会太大,穿不过下方狭窄的门缝。但卡洛威用手帕把它包起来,上方用细绳捆好,甩出一个长弧形,将这轻小的物体钓过走道。我把钓线和卡洛威的钓线缠在一起,轻轻把小鸟钓向自己。
我无法克制自己不打开手帕偷看。蝙蝠侠的眼皮发紫皱缩,尾巴的羽毛如扇子般四散。鸟爪末端的指甲如大头针般锐利。当我触摸指甲时,小鸟连一丝抽动的迹象都没有。我将食指置于鸟翼下方——鸟类心脏的位置是否和我们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
“薛,”我安静地说,“我知道你很累。我也知道你忙着你自己的事。但是拜托,看一下就好。”
五分钟过去了,久到足以让我放弃。我再度用手帕包好小鸟,绑在钓线末端,放置在卡洛威得以取回的走道。就在他的线和我的线交缠之前,传出另一声“嗖嗖”声。薛拦截了小鸟。
我从镜中看见薛从手帕内取出蝙蝠侠,手握着它。他用手指抚摸小鸟的头,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覆盖鸟身,仿佛捧着一颗星星。我屏住呼吸,等待微弱的振翅或羽毛轻晃,甚至细微的吱吱叫声。但没多久,薛只是重新把小鸟包了起来。
“嘿!”卡洛威也在一旁观看,“你什么都没做!”
“让我静一静。”薛重复道。空气突然变得如扁桃仁般苦涩,叫人难以忍受。我看着卡洛威钓回死鸟,以及我们所有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