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沃叶尼诺夫的意识底层微微露出了下层人的团结感,但是没有形成。他在一个交警身边停住了车,稍稍打开了车门,用大拇指向后面指了指,然后向前疾驶而去。在镜子中他看到,交警伸出了指挥棒,命令垃圾车停下来。
驶近编辑部时,马卡尔采夫变得年轻了。他什么地方也不痛。他恢复健康并归队了。德沃叶尼诺夫在前面跑向电梯,快速旋转着挂着钥匙的“螺旋桨”。他低声告诉值班守卫说,走在他后面的是主编本人,免得产生误解。新值班员还没有见过主编,所以在他面前挺直身子站好了。人们高兴地和马卡尔采夫打招呼,预祝节日快乐。在电梯旁年轻的、长满粉刺的女校对员本想让开路,让主编走到前面,但是他彬彬有礼地让她先进去,在电梯里握了她的手,于是她满脸变得通红。在自己那一层他走动时身边已经有一群人了。各部的编辑跑了过来,询问他自我感觉,晃动着他的双手。这么说,人们的确爱戴我,我没有弄错。并且他们跟我都是同路人,是我工作上的同志。没有他们我算什么?拉伯波尔特也在这里,在走廊里,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抓住了他的袖子,拉到了一边。
“喂,那个事怎么样,塔甫洛夫?压下去了?”
由于时间已久,危险感消失了,所以他随便问了这个,更多是为了礼仪。
“那还用说!”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声音嘶哑地说道。“别担心,我都烧掉了,以防万一。没有也就没有条款了……”
“谢谢!”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握了握他的手。“预祝你节日快乐!”
“好的!”拉伯波尔特眯缝起了眼睛。“总的来说呢,为了孩子们,应该反过来做的。”
“什么孩子们?怎么反过来?”
“烧掉报纸并留下灰色文件夹。”
“玩笑开得不好!”马卡尔采夫向接待室走去,边走边脱下风衣。
廖沙刚一出现在门口,洛科特科娃就急忙站了起来,把裙子转过来摆正,然后跑向主编办公室的门——敞开它,干净的,通过风的,桌子上摆着一杯很淡的并且不烫的茶水。
“领导好!”马卡尔采夫走进了接待室,花白的头发一摆,向她致意。
“啊,您怎么样?”她不安而又高兴地问道。
“壮得像头牛!我们布尔什维克是强壮的人……”
马卡尔采夫拉住了安涅奇卡的臂肘,亲了亲她的嘴唇。她依偎在了他身上片刻,但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也许,因为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完全什么也没有,尽管她等待这一刻差不多九年了。他的嘴唇也冰冷无味,而她向来觉得,它是炽热的,并且带着美国香烟的味道,安涅奇卡很喜欢这种香烟的气味。洛科特科娃紧跟着走进了办公室,关紧了两扇门,不让所有好奇的人看见。
“您的样子很忧伤,安娜·谢苗诺芙娜。要知道快过节了……”
她眼里瞬间出现了眼泪,但是没有流出来,而是留住了。
“我的丈夫离开了,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您别在意。”
她不想告诉他,但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怎么离开了?为什么?”
“汽车撞死了我们的狗,他就离开了……”
“可跟狗有什么关系?”
“他说,狗曾把我们联系起来……唉,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离开去了年轻的那里,而狗是借口……”
“哎呀,安涅奇卡!”他像对小孩那样摸了摸她的头。“我向来说过——应该爱上年纪的正派男人。比如,就像我!”
“像您?”安涅奇卡惊讶地停止了哭泣并盯住了他。“我怎么不记得,您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那就是,我想过。”
“您在开玩笑,伊戈尔·伊万内奇……”
“唉,好了,我们以后再谈……离碰头会还剩多长时间?”
洛科特科娃看了看手腕上磨旧了的小表,《劳动真理报》编辑部按这块表生活了九年。
“三十五分钟。”
“这正好。让他们先别进来,我打几个电话。”
“我给您买了‘伐力多’,以防万一。在桌子右边的抽屉里,在边上……”她已经向外室走出去了。
“谢谢,我无可替代的人!”
他戴上了眼镜,搓了搓手,坐在了扶手椅上,他有六十二天(他数过)没在上面坐过了。把报纸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到了。但是他离开它还曾生存过,而报纸没有他继续存在。趁着没有忘记,他决定问清楚德沃叶尼诺夫的事。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明白,负责选拔出国司机的是完全另外一个部门,但是既然答应廖沙了,他决定试一试。通过政府专线他给外贸部副部长斯特拉齐耶夫打了电话,他跟他在完成赫鲁晓夫的任务时就一起工作过。在寒暄了几句健康方面的话之后(他不知道,我有过心肌梗塞——这很好!)马卡尔采夫说:
“顺便说一句,你那边有一家全苏汽车运输公司。据说,它的国际声望暂时不高。也许,我们在报刊上提高一下它的名声?”
“提高反正也不妨。”斯特拉齐耶夫考虑了一下后说道。“是谁的指示啊?也许,等我们先结束改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