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月气得直跺脚道:“一群冒失鬼!”
说到底她终究是个少女,要让她满大街地大声嚷嚷自己没吃亏,自己还是清白之躯处子之身,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那些女弟子忙不迭地上前问候安慰,但谁都不问她这几日的遭遇。
另一边姬澄澈已然追入了那条僻静幽仄的小巷,他的神识瞬间觉察到巷子里的异样,蓦地心神一动喝问道:“什么人?”
“澄澈哥哥——”只见人影轻盈一闪,唐雪落白纱轻衣仙子嫡尘般飘落下来,明艳的俏脸上满是欢喜道:“我正要去找你呢,咦?”
望见姬澄澈满脸的凝重与疑惑,她瞬间也发现到巷子里的异常,两旁屋舍死气沉沉隐隐有血腥气味散发开来。
“嘭!”姬澄澈踹开一扇柴门,就望见幽暗破陋的屋子里四具尸体倒毙在地,像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一双幼子。
每具尸体的胸前都被切开一道锋利平滑的细长伤口,似乎被利器所伤穿心裂胆。
唐雪落一望之下登时玉容微变低呼道:“这莫非是殇馗的闻风丧胆混元仪!”
想到转瞬之间数以百计的无辜平民死于非命,心下又是一阵黯然。
姬澄澈攥紧拳头,压抑胸中的熊熊怒火道:“此人不死,天下不宁!”
唐雪落默默点头,忽然明眸微微一闪道:“有人来了。”纤手抓住姬澄澈的胳膊,两人闪身躲入屋中,将柴门虚掩上。
这时候就听见有天道教的弟子在外面叫道:“立刻封锁附近街巷,挨家挨户地搜!”
姬澄澈嘿了声道:“是来追我的。这下我可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若教林隐那家伙知道,只怕又有话说。”
唐雪落从袖口里取出一支黑色小笔,宛若女儿家的眉笔,笔尖蘸着银红色的粉彩,在黑暗里闪着微光。
她握住姬澄澈的右手道:“澄澈哥哥,你藏一会儿,我来应付他们。”
“隐形砂?”姬澄澈熟读十万巫典,立刻猜到了此物的来历。
唐雪落轻轻“嗯”了声,提笔在姬澄澈的手背画上一道咒符。
这道咒符甚为奇异,就似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纹路细密繁复不容有丝毫的差错。
无论外面的声音如何嘈杂,纷沓的脚步越来越近,唐雪落恍若未闻神情从容专注,宛如聚精会神正在描绘的是一件无价的艺术品。
借着后窗透进来的一点儿月色,屋里朦朦胧胧好似笼起了烟雾,唐雪落近在咫尺的脸容看不甚真切,反平添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她的侧脸像是窗下的一道剪影,眸子忽闪忽闪仿似荡漾起一抹凝碧的波痕,挺翘的鼻梁像是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似罩着轻云的远山。细微的气流从樱唇间不经意地呼出,轻喷在他的手背,一如夜晚的月光拂过。
亭亭玉立的身影背对着后窗,光与暗的交映分外美丽。洁白无暇的巫教神袍领口稍稍敞开,隐约露出一小段粉滑的玉颈,好似六月里碧波中的莲藕。伴随着轻柔的呼吸,胸脯极有韵致地起伏,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月下的春山。
姬澄澈的心莫名地变得安宁起来,仿佛那扇连风雨也遮蔽不住的柴门,已将屋里屋外隔成两座截然不同的世界。
还从来没有过像今晚这样,自己能够如此近距离地静静打量身旁的女孩,任由她抓牢自己的手轻描细画,笔尖游走处,丝丝柔软处处荡魂。
姬澄澈强迫自己忍下心慌意乱的那一点古怪感觉,保留一丝心神注意屋外的动静。没办法,身处危境之中,总不能任由自己精神恍惚下去。
此刻那些天道教的弟子已发现了小巷民居中的惨状,有的惊叫出声,有的怒喝不已,有的招呼更多的援兵,沸反盈天杂乱不堪。
一扇扇门板被破开,天道教弟子几人一组闯入屋中仔细搜索,找到的却只是一具具冰凉的尸体。
终于有一组道士往姬澄澈和唐雪落藏身的这栋小房子搜查过来,距离已不足数丈。
唐雪落依旧镇定自若,像是完全不晓得外面的人就要闯进来了,纤手沉稳地执笔在姬澄澈的手背上不紧不慢地细细勾勒。
姬澄澈没一点儿惊慌焦躁的样子,更不去提醒催促唐雪落,只是暗自保持警醒,提防可能尚未离去隐伏于暗处的法宗大逆殇馗。
想来海明月已经和同门汇合,卿天照的阴谋败露不过是早晚的事,故而姬澄澈并不太担心那丫头的安危。
倒是唐雪落冒险来寻自己,必定是有急事发生。
思忖之间,唐雪落落下最后一笔,抬起螓首向姬澄澈浅浅一笑,大功告成。
“砰!”在柴门被踢飞的那一霎,姬澄澈的身影如水雾般淡漠退隐,从屋中消逝不见。
“唐仙子……”一名青年道士揉揉眼睛,愣神道:“您为何在这里?”
唐雪落翻开那具男尸胸前的衣襟,露出胸膛上的那道细长伤痕,仔细端详片刻后才缓缓回头道:“三立道长,麻烦你用最快速度向天都观禀报,就说殇馗现身下关屠戮百姓,恐是别有所图,务必要小心提防。”
“殇馗……,唐仙子如何知道是他?”
“你不必多问,只管禀报就是。”
三立道人情知唐雪落身份尊崇,当下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