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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第1页)

要是我能平安回来,开始过一种幸福、平静的生活,我想几乎没有人有权责难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还没有支付定价格的人定的入场费。像在墨西哥山里那个穷困潦倒的哥萨克人那样的人以及其他的一些代表人物,至少也得同意我应该有个喘息机会。可事实上,我几乎从来不曾有过。这对我来说也许是个奢求。

在我开始写自己的这段经历时,我就说过,我要直率坦白,留意敲门声。我还说过,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不过显而易见,这个命运,或者说他感到满足的事情,也就是他的性格。因为我从来没有一个歇息的地方,其结果必然也就难以保持静止不动,而我的希望则全靠有这种平静,从而才能找到那些生命的轴线。一旦奋斗探索停止,真理便像礼物似的接踵前来——富足、和谐、爱等等。也许我没法得到这些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有一次,我和明托奇恩讨论这个问题时,我曾对他说过,“无论我待在什么地方,总是寄人篱下受人客待。先是劳希奶奶,那实际上成了她的家。接着是埃文斯顿的那些人,伦林夫妇,然后是墨西哥的‘无忧无虑之家’,还有南斯拉夫人帕斯拉维奇先生。”

“有些人,要是不给自己找点苦吃,就会昏昏入睡的。”明托奇恩说,“就连人子[1]也要自找苦吃,以便和我们人类有足够的相同之处,从而成为人类的神。”

“我想办一个学校式的孤儿院之类的机构。”

“绝对行不通。对不起,这个主意太荒唐了。当然,有些荒唐的主意确实也行得通,不过你的这个主意恐怕不行。得照料那么多的孩子。你不是这块料,斯泰拉更不是。”

“啊,我居然还想教育孩子,我知道这是个蠢主意。我算老几,还想去教育别人?这与其说是教育,还不如说是爱。这是我的本意。我的想法是要求来个改变,让别人寄居在我这儿,而不是相反。”

我一向否认,像我这样的人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不过,两种抱负相吻合是非常罕见的!这是因为它们都是宏伟远大的抱负。要是两者都能实现,那它们就一定吻合。

在考虑办学校式孤儿院这类事情上,我和斯泰拉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所憧憬的是一处像瓦尔登[2]或茵纳斯弗利[3]那样篱笆围绕的私人绿地,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周围是苍翠欲滴的丛林和五彩缤纷的花园,还有天堂乐园般的草坪,长着林肯公园的芳草。可是,我们往往受困于热闹繁华,听到简朴无华,便像罗兰和奥利佛[4]将遭撒拉森人歼灭时,罗兰那遥远的号角声。我跟斯泰拉说,我对养蜂有兴趣。管它呢,我心里想,我既然跟鹰打过交道,为什么不能跟别的有翅膀生物打交道,而且还能得到蜂蜜呢?为此她给我买了一本养蜂的书,在我第二次出航时便把它随身带着。不过我已知道她所设想的学校是个什么样子:一幢由烂醉如泥、偷工减料的营造商建造的破破烂烂的木板房,盖在满是灰尘、半死不活的大树下。院子里垃圾脏物热气腾腾。瘦弱胆怯的小丫头,胡闹捣蛋的野小子,双目失明的我妈穿着我的一双旧鞋,乔治在补鞋,我在林子里守着一箱蜜蜂。

斯泰拉开头说这是个好主意,但当时我正告诉他沉船的情况及以后的事,她正处在重逢的激动中,除了说这是个好主意之外,她还能说些别的什么呢?她一面哭一面紧搂着我,她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胸口上,几乎如同泉涌。“啊,奥吉,”她说,“这种事竟会落到你头上!可怜的奥吉!”我们是在床上。我从挂在壁炉台上方那面意大利大圆镜中,看到了她那丰盈滑润的后背。“嗨,让这场战争还有落水什么的,全都见鬼去吧。”我说,“我只想搞到一块能让我们安居乐业的地方。”

“哦,你说得对。”她说,在那种时候,她还能说些别的什么呢?

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当然,这只不过是一些人的一个想入非非的梦幻而已,这些人既没有认清自己算个什么,也没有认清自己想成为什么。

不久我就明白,我多半对她言听计从,因为我最爱她。至于她想要什么,一时我还不太清楚,你知道,到处是一片在海上获救,回到家乡的欢呼声,还有巴斯特肖,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幸存者和脱逃者,即使用弗兰茨·海顿[5]谱写、由圣歌合唱学校[6]演唱的感恩颂歌来感恩等等,也不算过分。而且斯泰拉毕竟是爱我的。我们还要续度我们的蜜月。因此,要是我有时发现她专心致志,我认为大概她是专心致志于我,这样的想法是明智的。然而,真正最吸引她心神的并不是我。你看怎么办啊,把人们从他们专心致志的事务中,他们习以为常的劳苦中解脱出来吧!开始,你决不会把这跟这样一位女人联系起来,她是那样天生丽质,光彩照人,虽不轻盈,但很美妙,她的身子托起一颗灵巧的脑袋,留着轻柔的黑色刘海。对某些人来说,他们四周的空间就是他们的地盘,而你想要接近他们,那就得跨进他们的领地,你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主要都得受他们控制,然后你还会惊讶地发现,他们深受自己绝大多数想法的折磨,也许比别人更加厉害。现在看来,我那办学校式孤儿院的梦想,并不是一项使人专心致志的事业,而是一种对太平盛世的不切实际的憧憬罢了,就像夏日的蝴蝶。你可千万别用猪油去煎这种蝴蝶。这是打个比方。其他要专心致志的事是我的命运,它们占据了我的生活和思想。其中之一是得专心致志地照顾斯泰拉,她出了什么事,也必定是我的事。

有些人很可能会这样想,管它的!对命运发什么议论呀?而且还认为我的这种观念全是过去另一个错误的年代来的。当时世界上的人口稀少,人们之间的空间较大,所以他们的成长不像野草,而像公园里的树木,相互间保持着距离,在明媚的阳光下一年复一年地生长。现在看来,不像你所比喻的,甚至连野草也不像,而像一群粒子,一条宇宙间的粒子披巾,这些粒子也许有功能,但决没有命运。甚至在思想上还有这样一种看法,认为做一个人而不是一种功能,简直令人厌恶。不管怎么说,我仍然坚持我的命运观点,从这种观点来说,功能只是代替了更深的绝望而已。

不久前,我到了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斯泰拉和我现在在欧洲,打从大战结束,我们就一直待在那儿。斯泰拉要去那儿是职业上的原因,而我是由于在做一种买卖,这我等会儿再告诉你。总之,我到了佛罗伦萨;我是到处都去的。就在几天前,我还在气候温暖的西西里,到了这儿则天气冷得结冰。我一走出车站,山头上空的星星仿佛都在尖叫,北风呼啸而来。早晨,我在阿尔诺河旁边的红门饭店醒来时,感到很冷。女招待送来咖啡,喝了后才有几分暖意。教堂钟楼上传出的钟声,在自由清新的山区空气中飞速回荡。我洗了个热水澡,把木地板溅湿了一大片。在一个冰冷的天气里,洗个澡穿上暖和的大衣出门,是很舒服的。

我问旅馆职员,“我只能外出逛一小时,有什么好东西可看的吗?我中午还有一个约会。”

我知道,这是个美国味十足的问题,不过这是实话。

我不想隐瞒这次约会的事。我正在替明托奇恩做一笔买卖,现在必须去见一个给我们搞意大利进口许可证的人,那样我们就可以把一批在德国廉价买进的军用物资运进意大利,尤其是维生素片和其他药品。明托奇恩对这一类投机买卖很内行,我们已经赚了不少钱。我不得不付钱给一位罗马大人物在佛罗伦萨的这位伯父,此人属于那类精通世故的社会名流,心里的鬼点子一个抵得上我五个。不过我现在已经懂得跟这班人打交道的窍门了。遇上疑难我还可以打越洋电话跟明托奇恩商量,他会告诉我该怎么做。

红门饭店的职员说,“你可以去参观一下浸礼堂的金门,上面有吉贝尔蒂的雕镂。”

我记起那个疯子巴斯特肖曾讲到过这个吉贝尔蒂,于是我就按照那饭店职员的指点,前往大教堂广场。

由于利如刀割的寒风,连马匹都在颤抖。沿着阴冷的小巷朝前走去,在岩石和大卵石墙的拐角处,远远有几个卖炒栗子的,他们的炉子中冒出火苗。因为天冷,浸礼堂附近的人不多,只有几个泪眼蒙眬的卖纪念品的人,拍拍打打地挥动着封成一叠叠的明信片。我走上前去观赏门上那些叙述着人类整个历史的金嵌板。我凝视着这些传说是我们共同祖先的金光闪闪的头像,他们嚗晒在阳光下,向人们彻底地展示了他们的一切,就在这时,一位老太太走上前来给我解释门上雕镂的是什么。她给我讲了约瑟的故事,雅各和天使摔跤的故事,还讲了逃出埃及,十二门徒的事。她把一切全搞乱了,因为在拉丁语国家里,人们对《圣经》是不太精通的。我想要独自清静一点,便走开了,可是她一直跟着我。她拄着一根手杖,挂在手柄上的钱包一直在往下滑。她还戴了一副面纱。最后我打量了一下她那面纱下的脸,这是一张极有教养的妇人饱经沧桑的脸,上面布满斑斑点点,嘴唇上也有一些黑点。她的皮大衣上的毛已经磨光,光秃的毛皮裂着一道道口子,像一张面包皮。她一个劲地对我嚷嚷道,“让我来告诉你这些门上的故事吧。你是美国人,是吗?我来帮你。因为没人帮助的话,你永远也看不懂这类故事的。大战期间,我认识了很多美国人。”

“你不是意大利人,是吧?”我说。她有德国人的口音。

“我是意大利的皮埃蒙特人,”她回答说,“许多人都说我讲起英语来不像个意大利人。我可不是纳粹分子,如果你是指那个意思的话。要是你对名门贵族有所了解的话,也许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姓名,不过你大概不太了解,所以我何必讲出来呢?”

“你说得完全对。你不该把自己的姓名告诉陌生人。”

我继续朝前走去,脸被北风刺得好疼,我重又全神贯注地观赏起门上的雕刻来。

她又以慌乱的脚步迅速地跟了上来。

“我不需要导游。”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点钱,给了她一百里拉。

“这是什么?”她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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