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帝怔了怔,握了拳捶在桌案上:“传御医了吗?”
内侍道:“小人大胆,贵妃如今还在禁足,原不该放人进去。可实在情况危急……请皇上降罪!”
御医请了,还说不好,那必是真的情况很糟了。
晋帝扶额叹了声:“走吧,去秀毓宫。”
夜深了。适才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躲进了云层。前头宫人提着灯,御辇无声地驶过夹道。
秀毓宫门前已站了几个妃嫔,远远见晋帝过来,跪下去行礼,“皇上万福。我等听说贵妃娘娘不舒服,忧心不已,急着过来看看。”
晋帝淡淡点点头,下了辇,径直往里去。
屋中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这个味道,晋帝这些年都嗅得惯了,过去不曾觉得嫌弃,此刻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两个御医跪在外头商量用药,见晋帝进来,都躬身走过来,想和晋帝说说详情。
晋帝摆摆手,止住了他们,他朝里走去,鹅黄绡帐里,两个宫人扶着个脸色苍白如纸的人。
罗贵妃没有妆扮,披散着头发,眉色比平日还淡,两眼虚弱的闭着,宫人正拿帕子擦拭她嘴角的血迹。
她眼底一片乌青,肩膀窄极了,瘦成一把骨头。便是这样,他也宠了她许多年。
如今瞧来,其实也没多少相似。不过是那清冷的性子,少见笑容的脸,和年岁,和过去的那个人差不多。
他在她眼底看不到感情。
后宫太多爱着他盼着他求着他垂怜的人,许是人的天性就是越得不到越不想放手。他知道她心里从来没有他,所以每每看到她为了谋求一些东西而委曲求全的来讨好自己,他心里就升起几丝难得的愉悦感。
罗贵妃此刻的样子,如此虚弱,丑陋,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愿靠近的死气。
“你们都出去。”晋帝立在那儿,离床约有五步距离。
宫人内侍纷纷退了出去。
罗贵妃抬起眼,视线模糊只看得出一个轮廓。
阳光洒下来,这充满死气的殿宇中供着的琼花绚丽的绽放着。可惜了,再也看不到自己心爱的人。
这一刻她连深埋在心底的怨憎都不见了。
如果能重回少年时,能再见一面,远远和他打个招呼,该有多幸福啊。
“茵茵,朕未曾亏待过你吧?”
晋帝开口。
过去再亲密不过的人,十年相依相守,此刻他却一点儿都不想靠近。
罗贵妃扯开嘴角笑了。她身子差成这样,不就源于承宠?他给了她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关注,却也放任那些人肆意的陷害她。过去他眼中望过来的深情有几分是为她?
“皇上待我很好。”她断断续续的答着,能撑过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她不怕死,但不能带累家人,上回她情绪失控对他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临了临了,还是转圜一下吧。
晋帝点点头:“茵茵入宫十年,伴着朕,朕很欣慰。茵茵还有什么愿望,朕可以替你达成。”
罗贵妃闭着眼想了想,缓缓叹了口气:“皇上,臣妾大胆,想求皇上准许将臣妾的尸身火化,臣妾的骨灰,想洒在宣德门城楼下,不知皇上,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