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平时生活的钱,那是张霖自己挣的,他一手字写的还不错,便帮有钱人家抄书,挣的已经比平常农户多了,就他那一柜子的书,普通人家是买不起的。
“这村子叫禾顺村,世世代代都是种地为生,在江南一带是很常见的村子,”张霖道,“靠天吃饭,一年到头也存不下几个钱,在草民来这里之前,这儿的孩子根本摸不上书本,长此以往,便深埋在田地里,目不识丁,贫寒之家实在难出贵子,只能这样一辈又一辈下去。若是昭王有兴趣,草民愿意带您去看看。”
傅知玉终于点了点头。
张霖之前说的话也并非虚言,他自己去找村民的时候,村民根本不敢和他说话,简直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看他就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周管家虽然找出来的衣服真的是普通衣服,但是那也是新衣服,而且齐齐整整的,一般农户平时要干活的,浑身都是汗,衣服能穿则穿,哪像他这样整洁,况且傅知玉这个脸这个身段,穿着布衣也和常人太不一样。
但村民们很尊敬张霖,一口一个“夫子”“先生”,在这里,一个念过书会识字的人实在是宝贵,何况他几乎是在无偿教孩子读书,几乎要被村民当做神仙一样供起来了。
张霖的日常很简单,上午抄书挣钱,下午便在学堂开课,若是天气实在差的日子就休息一天,傅知玉下午时候也随他去学堂看了一眼。
说是学堂,其实就是村里供着的庙那里空出的一块地方,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了,里面摆了几张桌椅板凳,但是每一张都擦地锃亮,孩子们在庙里神像的注视下念书,不仅学认字学诗文,张霖还教实用性的算术,甚至还是实操课,教孩子打算盘。
傅知玉看着这些,还评价道:“你懂地挺多。”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学问,但是有这些本事,往后出去做个账房先生,也比地里刨食好上一些,”张霖说道,“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只是未曾想到您会来,昭王能做到的东西,总比我要多一些的。”
傅知玉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这人希冀的眼光,只觉得自己计划着的那一步总归是要走下去的。
禾顺村已经算是不错的村子了,毕竟张霖这种人,能落到一个就不错了。傅知玉经他指路,去了其他几个比禾顺寸更穷的村子,也有离鸾州很远的,花了一番时间,才算看了个基本。
“江南各地,差异巨大,”他回来之后和元江行说,“虽说改变不是一日之功,但是总该由我开个头。”
具体从哪里开始着手,傅知玉却谨慎起来。
他知道的东西很多,包括从主神空间里面看来的那些,但是毕竟他还没有实际操作过,目前来讲,还是纸上谈兵而已。
他其实有点束手束脚,在从各个村子回来之后,傅知玉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是上辈子他听到下面官员向他禀报灾民情况的那种无力感在反复重现,那个场景总是在提醒他,他曾经是个失败的执政者。
今天他又在半夜从梦中醒来,身上一身的虚汗。
他一时间睡不着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噩梦一直存在,傅知玉之前总在催眠自己那过去了,只要自己不在触碰,便可以相安无事,其实不是的。
要真正让噩梦过去,需要新的东西覆盖它才行。
傅知玉喘了一口气,他喝了一口水之后便冷静下来许多,这时候,鼻尖便闻到似有若无的香味。
这香味的来源是屋子里的香炉,管家平日里是会点些安神香之类的,这味道是安神香没错,但是闻着却和之前的不一样,似乎浓郁一点,这香味也馥雅一些。
若不是傅知玉体质特殊十分敏感,其他人是感觉不出来这一点细微的差别的。
这大半夜的他也不好把其他人弄醒做点什么,只是第二天早上他取了香炉里面的香灰给陈太医看。
陈太医仔细看了之后,道:“这是安神香,只是和您府里的不太一样。
虽说您府里的香已经是市面上最贵的了,但是其实还有更好的,只是数量很少,有价无市,只有宫里才有。而且就算是宫里,可能也只有那么两盒子,很是珍贵,传说安神的效果也非常好。您这段时间不是睡不好吗?燃点这个倒是不错。”
傅知玉按了按眉心,陈太医不了解情况,还以为这是元家那边送过来的,而且这个没有害处,只有好处,他没再对这个多说什么,倒是和傅知玉说起了邓家的事情,算是对之前的事情有个交代。
“邓潜已经醒了,只是如今还是不适合有什么大动作,还在修养中,”陈太医道,“他这人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没对钱家之前敲竹杠的事情有什么记恨,至少表面上是的,醒来之后了解了所有事情之后,头一次出门,便是去钱家登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