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眯起眼睛笑道:“白芨没死,所以无仇可报。白芨若是想报仇,哥又能否真的把每一笔都报了?”
“不能。”白苏低头道。他心中很明白,这一切的主使是自己的母亲,帮凶是自己的妹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弥补他们的罪孽,引导白芨将这份仇恨宣泄到别人身上去。
可眼前这个孩子心思通透,他早就看穿了。
白芨笑:“哥不必担心,白芨此番说过了,就不再记恨伤害于白芨的人了。”
他转头,示意人将那绑着的孩子放下来。那孩子被松开的一瞬间就瘫软的晕倒在地,同样被解开的厨娘冲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反复摩挲着儿子消瘦的面庞,满身的鞭痕和后背上碗口大的伤,心疼得几乎要哭晕过去。
白芨走过去,蹲下,认真的看着厨娘道:“白芨的娘若是看到白芨吃苦,也会这样心疼吧,也会,跪下来求张大娘吧。”
那厨娘不敢看白芨的眼睛,掩面大哭。
白芨笑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转身时,偏生风太大,吹痛了他的眼睛,就出了湿涩冰冷的眼泪,鼻涕几乎要流进嘴巴里。他一边笑,一边擦,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旁边人打算跟上去,白苏抬手制止了。“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白苏道。
白苏的日子,好像就这样好过了起来。陈氏从此当他是透明人,白薇也只顾着和白苏讨巧,再不去搭理他。奴仆们对他又敬又怕,倒是白越有时会与他讲上两句话。一老一小总是会约好了时间在白府最隐蔽的凉亭里相见。
那时白苏在宫内做伴读,半个月才会回来一趟,所以白芨的日子,大多数是孤独的,他盼着每周和爷爷相见的几个时辰,也盼望着大哥归家的日子。
这日,又是白苏回家的日子。白芨听了,兴冲冲的跑进了大哥的院子。大哥的房门来着,他刚想让进去,突然听到了白薇的抽泣声:
“。。。。。。。哥不喜欢薇儿了。。。。。。。”
接着,是白苏温柔的声音传来:“怎么会,哥哥最喜欢薇儿了,哥哥每天都惦记着薇儿。”
白薇扑在哥哥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明明更喜欢白芨,不喜欢薇儿了!”
白芨突然有些心跳,慌忙躲在门后,身体微微抖。
“哥当然更喜欢薇儿了,薇儿是哥哥亲妹妹,哥哥喜欢都喜欢不过来。”
白芨在门外垂下眼睛,抿着嘴,盯着自己的鞋面。
“可是,最近爷爷也开始喜欢白芨了。”
“不会的不会的。”白苏拍拍妹妹的头:“爷爷也更喜欢薇儿。爷爷待他好,不过是因为他是白家的子孙罢了。你看,他刚来的时候,爷爷明知道他在受苦,也没有去帮他。”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碎成一片一片,落在地上被碾成了渣。
白芨,生而为人,温柔待世,拼命过活,为何终究,无人怜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白芨轻轻的往旁边蹭了一步,胸口闷的喘不上来气,小腿一直在战栗。他突然微笑起来,那是世间最为标准的微笑,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离开了白苏的院子。
屋内的白苏说过这话,心里也有些堵。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安抚痛哭不止的妹妹,其实是无心的。
他一边拍抚着怀中的妹妹,一边在心中庆幸:“还好白芨没有听到。”
是啊,还好白芨,没有听到。
再然后,朝中政党纷争越激烈,位居丞相的白氏一族终究成了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年轻的皇帝犹豫再三,下达了杀戮白氏一族的决定。
这命令是暗自下达的,却飞快的传入了白越的耳朵中。
白苏是皇子伴读,被长公主季玖儿拼死保下,并在当日早些时候,送白苏回家与家人见最后一面。
白苏劝爷爷不如逃命去吧,白越却笑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白越一生贞烈,死也要站着死。”
又要白苏誓,不得因灭门之事,记恨于皇上,白苏也含泪应了。与白苏一同进府的小太监跪下痛哭道:“白丞相曾救过奴才一命,又帮奴才的姐姐脱了奴籍,寻了好人家嫁了,奴才愿意为白丞相赴死!”
白越听得这话,也眼含热泪,扶起小太监对白苏道:“既是这样,事不宜迟。”
“苏儿,白芨和白薇,你只能带一个走,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