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前看了那手臂一眼,知道宫异鸣说得不错,鼻子里哼哼了数声,却没有说话。宫异鸣知道李越前现在已经喝醉了,随时都有可能翻脸,再度找他的麻烦,所以他连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耽搁。当下他陪着笑向李越前道:“李大人,你的仇也报了。而我也受了伤,我们现在就算两清了。今天您就放过我,让我回去治疗一下伤臂好不好?”
宫异鸣本以为李越前会一口答应下来,岂知李越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他被李越前看得心里直发毛。接着李越前又看了看身边的那两名妓女,那两名妓女也被他看得胆战心惊。李越前看完他们之后,这才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宫异鸣大叫起来,脸色又是一阵剧变,他搞不清楚李越前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也弄不明白李越前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放过自己。
李越前指着那两名妓女道:“我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和那个元异常正在欺负这两位姑娘。所以今天我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以后不敢再欺负其他的姑娘。”
宫异鸣听到李越前这话,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了,当时便大叫起来:“你说什么?老子花钱到妓院里来嫖婊子,老子又有什么错了?这也值得你来行侠仗义?居然还要替天行道?你行什么道?你不信便问问这她们,老子什么时候欺侮过她们了?”
李越前见宫异鸣激动成这样,心中也犯起了嘀咕,暗道:“原来这里是妓院啊!看来是我错怪了这个贼道人了?”想到这里,他便转头看向那两个妓女。其中一个妓女胆子大一些,怯生生地向李越前道:“宫大爷说的是实情,他确实是没有欺负过我。”
李越前听那妓女如此说,知道自己是冤枉了宫异鸣。可是紧接着,他又想到以前曾听柳含紫提起过妓院是天下最肮脏的地方,那里的男男女女都干着极为无耻的勾当,去那里的人都不是好人。若说来这妓院里的都不是好人,李越前现在已经从宫异鸣的身上得到了验证。可是他却想不出来,这里的男男女女究竟会干些什么无耻的勾当。
想了好一会,李越前也想不出来。他也不想了,却对宫异鸣道:“反正你来妓院里干这种无耻之事,便是你的不对!”
宫异鸣现在真是哭笑不得,知道与这个傻小子没有道理可说,在心中暗道:“奶奶的,你爹你妈在一起不干这种无耻之事,又怎么会有你这个傻小子?”只是这种话他可不敢对李越前说,口中大声辩解道:“李大人啊!我到妓院里来究竟干了什么无耻之事?如果这里是干无耻之事的地方,为什么朝庭还要经营妓院呢?”
李越前听到这话却并不相信,叱道:“胡说!朝庭怎么会开妓院?”李越前却不知道明朝政府沿用了唐宋时期的官妓制度,朝庭在京城内设立的妓院总称为南曲十四楼,而“倚翠楼”正是其中之一。这些妓院下辖于礼部教坊司。而南曲十四楼中的妓女也有自己专门的户籍制度,被称为花籍。明初时的妓女想要脱离花籍,必须经过教坊司严格的审核,是以对妓女们而言,想要逃离苦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越前不明白这里面的奥妙,而丁怀忠却是知道的,当下他只有道:“这位宫道长说得不错,这‘倚翠楼’的确是朝庭经营的。”
“什么?这妓院是朝庭开的?”李越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朝庭也干这种无耻的勾当?”
第八章 鬼仙定计(一)
“这个……,这个……。”丁怀忠脸色微红,也不知该如何向李越前解释,“反正这‘倚翠楼’是朝庭的没错。你也别在这里闹事了,否则明天礼部教坊司的人肯定会把这里的事情捅到皇上那里,那可就不好办了。”
李越前闻言却变色道:“我一直以为朝庭只为着百姓办事,没想到朝庭也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我才不管什么礼部还是什么吏部!我今天就要将这‘倚翠楼’拆了,毁了这个肮脏无耻的地方。我今天要为朝庭做一件好事,可不能让朝庭一错再错下去。”
丁怀忠见李越前根本不听自己的劝告。他若是将这“倚翠楼”给拆了,那事情可就闹大了,产生的后果远比李越前杀了宫异鸣更为恶劣。更何况丁怀忠自己有时也会来这里寻欢作乐,从他本人的角度来说,也不愿意让李越前将这“倚翠楼”给拆了。当下他忙拦着李越前道:“李大人,有什么话好好说,这里可是朝庭的地方,你可不能说拆就拆啊!”
李越前歪着头望了一眼丁怀忠,道:“怎么了?难道我拆了这座妓院不对吗?我这是行侠……仗义,我这是……替天行道,我这是……救危扶困,我这是……劫富济贫!”李越前的脑子里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词来了,便就此停住,停了一下又道:“总之,我今天干这件事情是大大的有道理的。你凭任么拦着我?你拦着我就是同天理过不去!”
丁怀忠听到李越前这话,暗中苦笑一声:“你拆了妓院同劫富济贫有什么关系?看来这小子是喝多了。”只是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越前将这“倚翠楼”给拆了,一时间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有道:“即使你拆了这‘倚翠楼’,这里的女子也脱不了花籍。所以你这样闹下也达不到你的目的。”
李越前晃了晃头,问道:“花籍是什么东西?”丁怀忠心想花籍是什么东西可不太好解释,因此他没敢出声。李越前转过头来向那位痛得额头上冷汗直冒的宫异鸣问道:“你说说看,到底什么是花籍?”
宫异鸣道:“是不是我说了,你立刻便放我走?”宫异鸣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将自己这条手臂的断骨接上,生怕拖久了自己这一条胳膊也就废了。李越前这时竟然也忘记了自己这次来“倚翠楼”是为了报复宫异鸣的,当下便道:“行!你只要说出来,我就让你回去。”
“户籍你知道吗?”
“这个我是知道的。”李越前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原来花籍就是户籍啊!”
“是啊!花籍和户籍差不多。名字被写在花籍上的女子只能做妓女,却不能干其他的营生。”
李越前听到这里,也不笑了,却暴怒起来,抬手便抓着宫异鸣的衣领,将其拎到面自己的面前,吼道:“你这不是逼着人家做妓女吗?你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大混蛋!”
宫异鸣见李越前前转眼又翻了脸,害怕李越前一时火起将自己立毙掌下。当下他赶紧道:“这规矩可不是我定的,是朝庭定的。这可不关我的事情啊!我又不是朝庭的大官,也没这本事定这些律令。你刚才不是说过只要我说出来什么是花籍便放我走的吗?怎么你又变卦了?”
“我说过放你走吗?”李越前现在觉得整个头晕乎乎的,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说过些什么了。他将宫异鸣放了下来,道:“既然我说过放你走,我肯定会放你走的。大哥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一掷千金,我是不会食言的。你走吧!”
宫异鸣听李越前将“一诺千金”说成“一掷千金”,心里觉得好笑,可是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笑意。再见李越前肯放他离去了,心中实是喜出望外,道:“李少侠果然是言出必践的好汉子。无论这天下有什么不平的事情遇上李少侠,李少侠都能迎刃而解。朝庭这件事情做得也太不对了,李少侠可一定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将这花籍取消掉!”
宫异鸣这通马屁拍得李越前很舒服,李越前张着大嘴一阵傻笑,心中只道原来这个宫异鸣是一个好人,以前是自己错怪他的了。宫异鸣暗道如果李越前将自己的话听进耳去,不将这里闹一个天翻地覆才怪哩!弄不好李越前还能闯出更大的祸来。明天一早,说不准李越前便会成为朝庭的钦犯。一想到这里,宫异鸣不禁幸灾乐祸起来。
宫异鸣正准备离去,丁怀忠却拦住了他,沉着脸道:“姓宫的,你刚才对李大人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这里还不够乱吗?你是不是非要让李大人成为朝庭钦犯,打入天牢,你才甘心?而丁某人刚才拼了性命救了你,你就这样报答丁某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