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克很担心时周。
从出任务回来之后,时周似乎变得更加寡言。
他不知道时周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能让一向淡然的时周表现出如此浓烈的厌恶,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时周睚眦必报地对付挑衅过他的人。
既然时周不愿意说,他就帮他瞒得死死的。在小分队汇报之时,主动上前报告他们遇见那个男人的详细情况,只不过有意无意地隐去了时周在这件事里的存在。
好在教官没有产生什么怀疑,只是皱眉说了一声“知道了”就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等其余人走远,时周低声飞快和柯克说了一句:“谢谢。”
柯克对他的维护他看得一清二楚。
柯克没有缘由去再探究什么,简单拍了时周的肩膀当做无言的鼓励之后就去别处忙了。
刚下完一场雨,空气里飘着泥土、枯叶和水流混合的不知名香气。
时周深深吸一口,想要排出胸腔中憋着的浊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看开一切。用某种嘲讽的语气来看,安达竟然成为他强烈想活下去的动力。
夕阳将他的影子和落下的阴影融为一体,他摇头,甩掉脑袋里纷杂的思绪,摸遍全身想找到看时间的工具,最后梦游一般想起早就将所有的东西放到抽屉里了。于是两手空空,无奈地往回走,准备回宿舍一趟再去训练馆。
机甲的训练占据了所有训练的重大篇幅,所有之前的课程统统为了他们进入机甲之后的操作与运用。
基地给予他们自主训练的时间,时周去的最早离开的最晚,披星戴月,堪称军中楷模。
“机甲操纵室里新出了游泳的装备吗?”每回时周回到宿舍以后,他的舍友们都不带任何嘲讽的单纯的疑惑。
凡是时周走过的地方,就留有湿哒哒的脚印,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汗。
他!仿佛是再世的鸭子!
“什么鸭子不鸭子的?你们不要骂人!”柯克提醒他们注意措辞,他心细如发,自然瞧见时周状态很差,挡住了几个人不知分寸的打闹,催促时周赶紧洗澡休息。
时周低声说了句谢谢,拎起小筐疲惫地往外走,感叹自己变相的社畜生活。
遇见安达之后的生活好像没有任何变化,除了时周更加拼命地训练机甲,原本嘲笑他的人看到他拼命努力的劲很多人改观成了扼腕叹息的状态。
郑教官压着他去找过医疗室,医生们安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器往他头皮贴,最终得出了“这孩子心里过不去那个坎”的虚无缥缈的结论,原本担心检查出自己真实问题的时周总算松了一口气,毕竟郑教官有时候脑子转的太快。
这下可好了,时周自病弱儿童之后又打上了自闭儿童的称呼。
郑教官多次痛骂时周那群没有良心的家人们耽误了小孩的青春。
面对他的脑补,时周有过片刻心虚,催眠自己情势所逼,但这么爱脑补的中年男性他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他的副业是不是什么小说作者,天高海阔全是他创作的空间。时周每说一句话,他都有被内涵到,用“我都懂”的怜惜眼神慈爱地回以注目礼。
可与拼上生命的努力不相匹配的是他弱到微不足道的进步。
时周无能为力,他能在机甲内部后空翻转体三周半并打一套军体拳,但是机甲依然慢吞吞我行我素顺拐走路。
普通机甲没有觉醒“魂”,时周没办法沟通,心累时排除掉系统连个聊天对象都没有,他不想和系统聊天,刨去脑海里的那本书,系统活的像个每天只知道嗷嗷叫的智障儿童,和它说话会被迫进行降智处理。
比如现在,它正在忘情歌唱:【我和我的机甲,一刻也不能分割。】
察觉到时周很久没有说话并且没有用意识屏蔽它,系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
时周唇色失去最后一抹血色,脸色透露出一股灰拜的青白,形容行将就木的死人。机甲自动检测到连接人的不适解除联系。
啪嗒。
时周直直从机甲上摔到地面,骨头撞击出闷响。
仿佛被抛到岸上的鱼,呼吸干涸,他崩溃地蜷成一团,反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左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