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飞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打量着这栋宅邸。
内院最前方的正堂似乎翻新过,积雪下的青瓦不见一点青苔,梁柱的红漆簇新鲜艳如烈焰。
虽是严寒冬日,但这院子不见丝毫逊色,随处可见各色梅花、山茶花、南天竹以及君子兰等,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往来的下人们全都低眉顺眼,遇到主子,就默然垂手立于一旁,一片肃静,显得井然有序,规矩森严。
一行人穿过半个府邸,来到了位于宅子西北方的一处院子,
老太君的院子里异常安静,死气沉沉,一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药味,挥之不去。
顾燕飞立刻感觉到,自己心口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变得更强烈了。
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嬷嬷迎了上来,行了礼后,就恭敬地把一行人往屋内引,眉心深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顾燕飞一边往前走,一边漫不经意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庭院西侧,一株苍古遒劲的老松枯萎了;
老松边的那个小池塘中池水已经干涸见底;
东次间里,案头的那个青花瓷大鱼缸里没有一尾鱼……
顾燕飞眸色深诡,不露一点声色地轻抿着唇,右手的手指在袖中按了按她的罗盘,有些好奇,有些兴味,也有些跃跃欲试。
很快,几个女眷穿过两三道帘子,便来到一间光线昏暗的内室,慕容雍留在了外间候着。
她们一眼就能看到,靠北墙的架子床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老妇,床边还围坐了好几位妇人与姑娘正在为她侍疾。
顾太夫人唏嘘地对着慕容大夫人赞了一句:“慕容家的真是家风秉正,子女孝顺。”
“这是应当的。”慕容大夫人笑道,一派谦和的做派。
落在最后方的顾燕飞静静地环视着这间屋子。
明明这间屋子很宽敞,可是顾燕飞一走进去,就像是走进了一个狭小阴冷的环境,仿佛屋顶与墙壁都朝她压迫而来,触手可及。
屋里烧着两个炭盆,东侧的窗户只开了一条小小的缝,窗户上还贴了几张符,只是屋内光线昏暗,距离又远了点,她看不清画的是什么符。
沉闷的空气中混杂着药味、檀香、霉味以及其它不可明状的味道。
顾燕飞把香囊放在口鼻间嗅了嗅。
从她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就感觉闷得慌,就像是夏天暴雨前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
见有贵客造访,屋里侍疾的几人纷纷起了身,上前与顾太夫人见礼。
彼此寒暄了几句后,慕容家的那几名女眷就往旁边避了避,躺在床上的老太君也清晰地进入了顾燕飞等人的视野中。
那六十几岁的憔悴老妇头发已白了大半,此刻昏迷不醒,只露出锦被外一张苍白如纸的苍老脸庞,双眼紧闭,嘴唇干扁,布满褐斑的双颊微微地凹陷了进去。
上方那沉闷的灰青色床帐将老妇的脸衬得尤为暗沉。
哪怕是不懂医术的人也能看得出慕容家这位老太君病得委实不轻。
顾燕飞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眸色幽深地凝视了老太君半天。
那是一股灰黑色的死气。
顾燕飞微微眯眼,她能看到,那灰青色的床帐内全都是这种灰黑色的死气,如暴风雨前那种层层叠叠的阴云。
那浓浓的死气把床榻上的老妇如蚕茧般整个包裹了起来,死气浓郁得几乎把她的面容都遮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