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美子,你怎么说这种话?”
木曾躺在床上也苦笑了。这个女儿,也常说她是月亮的好朋友。现在被释放的母亲,也许和久违的女儿,也围坐在早餐桌上,如此闲谈着也说不定。总之木曾也享受懒懒的空想。他自己在少年时代也有过奇妙的幻想:认为现在的父母不是他亲生的爹娘。
自己被恶徒掳走,才会在如此穷困家庭长大。但是真正的双亲却住在豪华的宫殿,母亲是众多宫女侍候的美丽王妃。有一天,命运的偶然使自己与双亲重逢。由王宫出发的迎接马车,伴着银铃轻脆声驶到家门口。自己戴上王冠,腰佩短剑,坐上马车,对着看到宫殿带来的如山礼品,目瞪口呆的人们挥手。马车出发直向王宫。养我长大的家,逐渐变小,清风吹拂,奔跑的白马、铃声、摇动的短剑、灿烂的王冠、家不见了……木曾茫然的眸子,追忆着少年时代的梦。久美子,有一天也会为了脱离双亲的桎梏,抱如此幻想吗?
母女的谈话还在继续着,
“我也想和正夫君一样,被请去月亮国。”
“那就要像正夫君一样很乖才可以。”
“可是月亮怎么会知道我。”
“那妈妈就拜托月亮下一次来请久美子。”
“要怎么样去拜托?”
“真的,要如何才好啊?”
“写信可以不可以。妈妈你替我写一封信。”
“从前有一个人像久美子写过信。可是没有寄到月亮。她说把信放到屋顶上。”
“为什么?”
“她要等鸟儿飞来替她送到月亮。可是有一天,风吹来把信不知吹到那儿去啦。”
“为什么不投到邮筒?”
“从前没有邮筒。”
木曾突然地把棉被掀开,刹那的冲动把他的身体也冲跳起来了。
等一等,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的!
木曾翻身坐在垫被上。纸门关上的房间里,烟雾弥漫。即使如此,他仍然点上一支烟,是下意识的动作。思考卷起滚滚漩涡,联想如奔放的激流冲来。月亮、书信、邮筒。她们母女会话的片断,在他推理中凝缩。
投书者,会不会是江津子的女儿。
六岁的女孩,加代子是投书者本人。
为何如此认定,此破天荒的推测有根据吗?
有的,木曾想。回溯命案最初时刻,冷静观察一连串事实,就可以清晰看出,木崎江津子巧夺天工的计划。
木曾于是按顺序,检查自己的推理。
江津子杀害俊二的时候,她已预料自己将遭逮捕。不仅事先预料,而且以自己行动促使就逮。她制造不自然的行凶现场,寄望此举被识破而遭受嫌疑。
当然,她如愿地遭到逮捕。但是她一味否认犯罪。没有证据,警方焦急。然后来了第一张投书。目睹狼狈不堪的搜查人员,她或许暗自窃笑吧。
(这样很好,你做得很好。可是,可怜的孩子,你这次寄出的信,不会寄到月亮国的。)
木曾抬起黯淡目光,视野深处,映出一场情景。
新参町,狭小巷口,竖立那街角的邮筒。小女孩跑过去,手拿着一张明信片。踏起脚尖伸手投入。绽在小小脸孔的微笑,她会心地自语。
——月亮,这是加代子给你的信。是妈妈替我写的。下一次请带来洋装礼物。上一回的糖果谢谢。因为我已睡着,不知你来,但是我很高兴。每当我请求,你就会来,所以我最喜欢月亮……
小女孩回家,抱着满怀期待等第二天。可是月亮却没有来。再过了一天,小女孩再度站在邮筒前去投函。
怎么啦,加代子的信没有送到吗?没有关系,妈妈写的信还有一封。妈妈说是请月亮送洋娃娃的呢。这次月亮能不能接到。月亮,你一定要看啊,邮差先生请把这封信送到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