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木曾抑住悸动问,“全部都是你儿子的吗?”
“我想在他的初旬以前替他放大一张……因为他没有最近照片,所以一直无法决定放大哪一张。”
“坐三轮脚踏车的那张也是吗?”
“是的。那是他五岁照的……那时是他最可爱而调皮的时期。”
“这张照片,能不能借给我?”
“这儿还有长大以后的照片。”
“不,我要这一张,借我好吗?我一定会还你的。”
木曾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无意中高昂不少。与这个新发现,呼吸都急促地起来了。
木曾踏回分局的脚步,变得如同跳踏板地轻快起来。
一张照片,那个面容!
露笑脸的俊二,五岁时的面容,和江津子女儿加代子,完全相同呵。
五岁的男孩,六岁的女孩。这两者面容极端相似,有何意义。可以断定,须贺俊二便是加代子的亲生父亲!
我头一次见到加代子时,便有似曾相识之感。但一直想不起来,在何地看到,何时碰面。为此,我常焦躁得坐立不安呢。
也难怪,我原就没有遇见加代子。当时,我是在加代子脸上看到俊二的面容而已。这就构成一种错觉,使我烦恼不已。
送监那天,俊二投向我微带羞耻的笑脸。那个笑脸一直留在我的脑海。而加代子的脸是他的翻版。
由这个事实,能引出些什么来呢?走路中,木曾的眼睛,一直停留于高空。近临日暮的街道,霓虹灯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行人不断往左右流动。但他根本没有意识思考只追求一个目标。
木崎江津子!这个女人的秘密,已获解其一面。隐藏的凶杀动机,呈露出其中一端了。也许,丈夫精一郎毫不知情,妻子与俊二之奸情,而喜获女儿的来临。两个月后,他便在妙义山失足丧命。江津子据说抱尸痛哭非常。人们都当她是悲伤过度,但是江津子却另有含意。也许是对死者背叛之告白,或是祈祷般的罪过忏悔。亦即,她是为向精一郎求恕而哭泣的。
于是由此刻起,江津子的心境发生了变化。解释为罪恶感亦可。对于生前的丈夫,她没有“罪恶”意识,有也十分淡薄吧。但这分情嗉,至丈夫死后,反而坚定起来。精一郎,说来由于死亡,才真正地与妻子连结在一起了。也就因此,江津子欲疏远俊二。
但是,这种女性心理的转移,超越了俊二的理解范围。他对新寡的江津子,欲求一定变得更激烈。受到拒绝,只有更加深对她思慕之情。
他们的关系破灭,已是势在必行。再加上俊二与妻子分居,沉溺酒精,以及对欲求不满之愤懑。他的伤害事件就是如此惹起的。
俊二入狱,江津子也许松了一口气吧。她是贞节寡妇,加代子顺利长大。公公夸奖她是天下第一的好媳妇,周围的人也称赞她是清白家庭。
这种安稳生活,能持续多久?她想五年后将出狱的俊二,便咒诅这个使自己心中蒙上黑影的男人。
某一天,她接到一张明信片。那是俊二所寄,通知她他快要假释的消息。那个男人即将出来了,宣称他是加代子的父亲,也许会逼她结婚的男人——
她听到逐渐走来的脚步声。抬头,在空中描绘了那个男人的身影,须贺俊二——但是,那时她的眼睛盯住的并非俊二,而是俊二的尸体。
这便是凶杀的动机。木曾为自己的推理感到十分满意。
若把焦点向此对照,所有关键问题便迎刃而解。送监之日,俊二之话意也能了解。他那充满希望的双眸,已在追索着五年之后的幸福日子。伤害事件当晚,他和她一定见过面。她不得不做了五年后的承诺而劝他自首的心。为保持两人的秘密,互相约定不通信,而俊二相信了江津子的诺言。
走这一趟路,木曾有汗流浃背之感。联想泉涌而出,思考激烈回转。这个发现非早点告诉主任不可。大衣下摆纠缠双脚,但他赶路,大步跨行。当看见分局建筑时,他竟跑起步来了。
在他窒息喘气的胸腔中却弥漫着胜利的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