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曹羽来说,此刻一霎间的感受,乃是他毕生从来也未曾有过的。死亡的阴影,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千军万马的阵仗在他来说,都不足以畏,而现在的这一霎,生命竟然在一双少女面前为之股栗,使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啊!且住!”
曹羽一只手按着墙,紧紧地咬着牙,忍着腿上的疼,疼是忍住了,血却是忍不住,犹自一个劲儿地向外淌个不休。
曹羽那张脸,刹那之间已完全失去了血色,已经到了他说软话的时候了。“二位姑娘手下留情,老朽知错了。”
朱翠冷笑道:“太晚了。”
当胸一剑刺去,曹羽举剑就拨,“当!”一声,架开一旁,朱翠已能体会出这一剑的力道较之前一剑差多了,足可证明对方已“力不从心”。胜券在握,思及屈死的宫嬷嬷与家中各人,她悲从中来,第二剑再出,这一剑曲折多变,一波三折,巧妙地闪开了曹羽的剑势,直取对方咽喉。
曹羽大叫一声,左手力按墙壁,身子一个疾滚,闪开了咽喉,却没闪开后项。
“哧!”背上可又留下一道血口子。
这一剑较诸潘幼迪那一刀又重得多。曹羽痛得打了个闪,嘴里“喔喔!”连嚷了两声,他自忖讨命无能,情急之下,陡然运用“按脐力”,一只左手血也似红,霍地向着朱翠腰上递出。
这一掌聚集了他所有能运施的全身功力,舍此之外,再也没有丝毫劲道了。
朱翠岂会为他击中?
潘幼迪眼快,更不会忘记他的困兽之争,雁翎刀霍地扬起,有如猝起的一片浪花,就在这片浪花之下,曹羽的一只左手已自齐腕被削落来下!紧接着朱翠的一剑,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前心,剑拔,血标。
一代奸宦,元凶巨恶,终于伏尸剑下。他身子一连前进了好几步,怒目凸睛良久,才缓缓倒了下来。
阳光炫耀着白沙。
当然也不曾放过了伫立在白沙地上的那两人,两个看来几乎是同样高,但却绝非相同年岁的人。
白鹤高立与大侠海无颜已经相峙颇有一些时候了,由地上凌乱的足印判断,似乎他们已经几度交接,目前的情况却是谁也没有占了上风。
高立破例地束起了他的长衫下襟,海无颜也在腰上加了一条丝绦。
当他们再次对峙,酝酿着致命的一击时,现场千百双眼睛目光一致,都被他们紧紧地吸住了。这么多的人,都像是死了一样,倒只有一波连一波的海水声声不息地拍打着,演奏着亘古不变的自然乐章。
桑老夫人衣裳破了,左胸上带着血,脸上也青了一块,但是她手里兀自紧紧地抓住一对铁棒锤,这对玩意儿有个名堂叫“四煞棍”,倒是江湖罕见。桑平看上去也挂彩了,母子二人正倚着坐在沙地里,面对着简直不成比例的众多且复强大的敌人,她们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空气是那么低沉,紧紧地压着现场每一个人,都快要为之窒息了。
两个人并非真的静止。
像是心有灵犀,他们几乎是同时迈起了左腿,紧接着疾风也似地迎了过去。
“呼!”竟然迎了一个空。
一个是“金臂沉肩”,另一个是“浪里翻身”,第二次交接比前次更快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