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人虽然每人外面都罩着一袭青布大褂儿,可是大褂的里层,却是不折不扣的衙门官衣,朱翠只消瞟了一眼,便可马上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物。
由于昨天夜里那番惊天动地的厮杀,朱翠实在难望不被对方一眼认出了本来面目,可是事实上对方显然是没有认出来自己。
八个人只是大口吃着烧饼,大声地谈论着什么。
一个操着浓重本地口音的胡子大汉道:“真是她妈的泄气,被两个雏儿吓破了胆!他妈的,老子是没有碰见,要不然非把那两个丫头给留下来不可。”
朱翠心里一动,暗付着:这么说来,很可能昨夜这些人都不在现场了,这倒是巧得很,自己正愁无处探听常氏父子下落,难得有人送言上耳,这倒要仔细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了。
听了那个胡子大汉话后,他对面一个浓眉瞠目的耸肩瘦削汉子嘻嘻笑道:“营座家里已经有了两个了还嫌少么?”
这句话一出口,引得座上其余各人俱都笑了起来。
朱翠不禁脸上微微一红,狠狠瞪了这个说话缺德的人一眼,即见那个胡子大汉嘿嘿一笑道:“我只怕还没有这个艳福!听说这两个丫头都是一等一的好姿色,只是只能看,却不能吃。”
另一个秃眉汉子喜孜孜地问:“那又为什么?”
“你问这话可就外行了!”胡子大汉道:“人家好不好还是个公主的身分,就是贱卖也轮不到你我的头上。你没听说么,两个雏儿本事大得很呢,要不然咱们主儿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秃眉汉子道:“师爷也大胆小了,这一次是藏在庙里,再下一次不知道能躲到哪里?”
朱翠已知道一个大概,对方所谈到的那个“主儿”、“师爷”即是指的“镇武将军”常威,至于这些人的身分,个用说俱都是常威手下的武职人员了,那个胡子大汉被称为是“营座”,很可能是个营级军官。
是时对方座上一个黑脸矮汉子道:“老帅听说这次吓坏了,昨天夜里没睡。”
胡子大汉哼了一声道:“他一夜没睡没什么,我们手底下人可他妈的惨了。”
秃眉汉子道:“光沿途放哨,就好几百人,一天两天倒也无所谓,时候长了,真有点吃不消。”
胡子汉子道:“那有鸟的办法,谁叫咱们今天穿着这身号衣,哪天脱下来就轻松了。”
是时伙计又上来了几笼包子,还有小笼的扣肉,一副恭敬巴结的样子,想是对各人身分俱已清楚,才会有这些额外的接待。
朱翠一面吃着豆腐脑,心里想着:原来常老贼每天进出衙门,还有这番声势,这些人敢情是他放出的步哨,旨在暗中保护常威进出平安。这么想着,朱翠暗中向这几个人注意打量了几眼,果然看出他们都暗中带有兵刃。
就在这处茶馆前,是一条黄土驿道,而且是前往汉阳必经之地,朱翠由是联想到常威老贼很可能途经于此,是以他手下的人才会出现在眼前小店。
一念触及,不禁使朱翠顿时为之精神大振,想不到她与潘幼迪甘冒锋镝前往大方禅寺一探的结果,反而还不如目下无意中所得的收获为大,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工夫”。一想到常威的车驾可能由眼前经过,朱翠简直耐不住心里的激动。
这时就见那个胡子大汉放下手上的筷子,向外面张望了一下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得招呼着差事啦。”
他于是吩咐道:“老李老张你们先走一步。”
即席站起了两个人,匆匆拿起内装兵刃的包袱,马上离开。
朱翠注意到这两个人一出茶馆即顺着黄土大道向南面去,紧接着又有两个人站起来向北面去,两个两个一拨,最后只剩下了胡子大汉与那个秃眉汉子留在座上。
胡子大汉道:“我们这叫做白忙,大白天谁有这个胆子敢拦路行凶,我就不信这两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秃眉汉子道:“你,这可难说,老子不就是叫那个无忧公主给砍掉了一条胳膊吗?营座你可千万不要大意,见着了她千万不要硬上,我们借重神机营的东西来对付,就许能把这两个丫头给拾下来了。”
胡子大汉冷笑道:“包大勇那个家伙一直跟我作对,他那个神机营仗着上面的关照,可比我们神气多了,妈的,我就是不服气他,这一次我们要是能抓着了鄱阳公主,论功行赏,不但常帅那里面子上好看,说不定就许换换行头,调到宫里当差去啦,那可是露了大脸了!
兄弟,你说是不是?”
秃眉汉子咧嘴笑道:“秃子跟着月亮走,这可全靠营座你的宏福了,你老要是有肉吃,可别忘了给兄弟们也喝一口汤呀。”
胡子大汉嘿嘿笑道:“那还用说,走吧,咱们这就瞧瞧去吧。”于是吆喝伙计拿手个把儿。
胡子大汉关照那个伙计道:“我们走啦,关照掌柜的晚上给弄两桌饭,我们人多,一切开销写到账上。”
那个小伙计一连串地嘴里称谢,连连鞠躬打揖,才算送走了两位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