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五镇的市议员们在建这座新市政中心的时候,他们在其它地方都用上了最好的建筑材料,唯独停尸房草草了事,只派了一个老人来管理这些尸体。因为死人又不会投票,所以停尸房也没有必要好好装修。所以现在如果有人像卡梅拉与布朗上尉这样想过来停尸房看看就必须要离开温暖的走廊,走出黄砖建成的高大市政厅,穿过停车场,来到这个没什么颜色的普通砖头垒成的停尸房里。
这座老旧建筑的供暖系统运行良好,但卡梅拉还是瑟瑟发抖,她知道自己发抖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害怕。
走廊里那衬着荧光色天花板的灯泡一闪一闪的,闪得卡梅拉的头也跟着一跳一跳地疼,不过她相信市议员是正确的,死人真的不会介意。
不同于卡梅拉,布朗上尉显得很平静,在他五十多年的人生中,来停尸房少说也几百回了。他留着一丝不苟的发型,有着一副魁梧的身材与炯炯有神的眼睛,整个人如同一块上好的黑乌木一般。这位仪表堂堂的先生正准备着手一件污秽不堪的工作,他灰色的西装剪裁的十分贴身,就是胸口有点紧,警徽都突出来了,像是要随时展示给别人。
“你先得在这儿登记”布朗对卡梅拉说,示意她走进走廊旁边的一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当他们等待接待的员工时,上尉找到了机会开始对卡梅拉参与断案一事表示了质疑。“您丈夫当初告诉我您会协助我们办案,我说我要和您谈谈,老实讲,我不觉得一个生活在温室中的大学教授应该参与到一起应该由警察全权负责的谋杀案中来。”
其实卡梅拉早就料到会遭受这样的质疑,其实她以前在警局就是这样,总是被怀疑,要不断努力获得自尊与来自那些男同事的尊重。她让那些男人意识到的她不只是是一个娇小的女性,她有着对案件线索的精准把握。卡梅拉总能完美地将案件侦破,打败那些男人。
但现在卡梅拉并不想跟布朗多费口舌。“我完全同意您说的上尉,我想乔什并没有告诉你我以前也当了十三年的警察。”
布朗的眉角挑动了一下,“不,他没跟我讲得很仔细,但我刚刚也觉得您可能帮助他破解过一些案子。”布朗貌似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声音里仍存有些许疑惑。“可如果您真的是一位资深警员,我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见过您呢?我已经在这儿干了二十三年了啊。”
“我那时候在新墨西哥。”
“你是墨西哥人?听口音可听不出来啊,或者我应该说,您真的没什么口音。”
卡梅拉知道布朗是想说些恭维的话,但这些无知的东部人总是会让她心里产生一些无名火,但她总能将火给压下来,因为发火并不能使自己赢得尊重。她本来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怒气,但她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不经意的表现了出来,“不是墨西哥,是新墨西哥城,美国的一部分。”
布朗仍疑惑的看着她,“讲讲。”
“我先在基层做了七年时间,然后升成了探员,直到他们——我是说联邦调查局——想找一个在当地不怎么出名,会说西班牙语,背景比较单纯的警察,所以我就来到威斯康星当卧底,调查一个贩毒集团。”
“我真有眼不识泰山。”虽然布朗的肢体语言配合得很好,但当他放松下来后,可以看出来他仍对卡梅拉的能力持保留态度。不过至少现在他已经开始接受卡梅拉的确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员的事实。“那你现在怎么又在大学当起老师来了呢?”
卡梅拉坐了坐正,“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在一场爆炸中受了伤。”战斗中的负伤总会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布朗点了点头表示敬佩与同情,“当卧底的时候受伤了一次?”
“受伤了很多次。”
“那你现在怎么样呢?”
“刚进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有点瘸……”卡梅拉在想要不要告诉布朗更多,但又及时地打住了,她实在不想就这么对这个男人敞开什么心扉,“……而且我也生不了孩子了。”
布朗摇了摇头,这可不像卡梅拉以前接触的那些男人会问个没完,看来这位显然是足够聪明或者比较感性,使他不会问出什么愚蠢的问题,这恰巧也是布朗的一个原则。
“我可没有找安慰,”卡梅拉说,试着让布朗不要对她产生什么同情的心理,“况且我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
“很难想象。”
“我是讲真的,这恰巧让我找到了个好老公。”
布朗自以为是的问道:“乔什当时也在调查那个案子?”
“不,这可不是他会插手的那类案件,他的女儿珍妮是那个帮派的一个受害者,污点证人,当时她还是一个天真的大一新生,有人迷惑她占了她的便宜……”
布朗朝停尸间看了看,卡梅拉此时并不想再多讲她与乔什的婚姻或者是他那死去的女儿。就像每当话题聊到珍妮的时候,乔什便会三缄其口,她看得出来这件事给乔什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卡梅拉觉得这多半是因为珍妮。但那是自己跟乔什之间的事情,布朗只是一个局外人。
卡梅拉很快地将话题跳过珍妮继续向下,“他那个时候刚做完股骨头手术,我们是在康复中心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