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朝阳倾泻,微凉的风夹杂着丝丝秋意,虽然时辰尚早,但街市上已经有不少商贩摆起了摊子,吆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很是热闹。凤夭夭如今八岁,却因前些年身在太傅府,这族谱一直没有着落,又因为凤麟回朝日日奔波公务,这日得了空闲,便带她前往凤府老宅。凤夭夭掀起轿帘一角,正想一探窗外街道兴隆场面,又忽然想起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心里有些惆怅、遗憾。马车又前行了片刻,人声渐渐消失。马车忽然停住,凤夭夭估摸着大抵是到了凤府老宅,于是掀开帘子,正摸索着如何下车时,忽然身子一轻,一双有力双手的将她纳进怀中。不过眨眼功夫,她便双脚平稳着地。唯恐她摔倒,凤麟便一路牵着她,步伐平缓明显是照顾她这个瞎子。摸着牵着自己的大手、手心里一层厚茧,大约是常年习武握兵器所致,只是这手掌温度较低,兴许是凤麟体寒肾虚?凤夭夭弯了弯唇,这样想着,又叹了口气,医生当久了,职业病都出来了。挥去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她缓缓跟在凤麟身后。“凤府”两个鎏金大字,阳光下熠熠生辉。凤麟微微眯了眯眼。早有凤麟的侍从上去敲门,府门打开,管家打扮的人往门口一立,看见是三爷府的庶长子也不敢怠慢,眼睛一亮,立即迎上来谄媚地笑道,“大少爷,您怎么来啦?”凤麟淡淡扫了他一眼,牵着凤夭夭率先走向府内,凤夭夭紧随其后,路过门槛险些被裙裾绊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而凤麟手快,将她拎起。凤夭夭悄悄吐了吐舌头,虽然是有点丢脸,但总好过摔个狗啃泥吧?凤府老宅景致不错,只可惜摆设太过刻意,布置地富丽堂皇反倒少了几分将军府的威严,不过,若是此时凤夭夭眼睛能瞧见,倒也够她稀奇一段时间。“呦,麟儿来啦?这几日太夫人日日念叨着你呢,如今好啦,博了个好前程,真真是我凤府的好儿郎啊!”不怎么沉稳的声音故意拖长了音调,句句都是巴结。想来也是,原来凤焕,凤夭夭的爹便是鼎鼎有名众人仰仗的定威大将军,不说外头,单说这凤府老宅就有不少人眼红羡慕,巴结奉承。如今这凤焕的儿子不仅得了将位,还御赐了侯爵,本是光辉耀祖的好事,却因为老宅主母偏爱大儿子、二儿子故而冷落了三儿子凤焕。又因为凤焕当上将军指挥,这主母冠以孝为名要他给两个哥哥在军中谋职位而不了了之,当时凤焕已经有了自己的将军府邸,自此两家过上两家的日子,再没了来往。凤麟止步,直直看过去,两个同是一身富态的的男人走过来,正眯着三角眼勾唇含笑的看着他。正是老宅的大老爷、二老爷,换言之,也就是他们的大伯二伯。凤麟皱了皱眉头,语气寡淡:“与你等何干?”笑声蓦地停住。二位老爷一听,脸色骤然间变得有些难看,觉得这凤麟也忒不识相。大老爷沉声斥道,“麟儿!你怎能如此跟长辈说话!”凤麟最烦人情周折,便也没理他,弯腰抱起凤夭夭径直往前走。凤夭夭顺手环住男人颈项,脸颊侧靠在他肩头。心想这大伯的脸怕是气得都发青了,真没想到,她这大哥性子这样冷淡,气人倒是气得很有一套。“哼,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封了将军就了不起吗?连家恩都忘了!今天子以孝立国,你这般目无尊长之辈,当上将军也实在是个败类,成不了什么大器!”二老爷还横了他一眼,气的手抖,嘴巴像把不住的门一般,连环炮似的骂了一堆。这算什么长辈?一口一个败类一口一个目无尊长,难道不是没脸没皮的老不羞!凤夭夭娇嗔一声,伶牙俐齿讽刺道,“二位伯伯要是觉得将军没什么了不起,又为何不去闯荡个更高的官位出来,成个大器给小辈看看,也好给小辈们树立榜样,顺道为老宅长长脸面啊,怎得就日日赖在老宅混吃等死?”说着,她双手抱拳往皇宫的方向一拱手,又拍拍凤麟肩头,“我大哥的将位是陛下亲自下旨封给的,侯位也是陛下亲封的,二位伯伯现在这是质疑陛下的旨意有误吗?”凤夭夭听不下去了,凤麟不反驳不代表她不会
反击。现在她一顶高帽子给大伯二伯扣下去,就不相信他们还有脸面说什么!“你!”大老爷气的急急喘了两口粗气,大抵猜到二人此行目的,于是冷笑一声,骂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倒是生的一张利嘴!莫不是那养在外面入不得族谱的三小姐么?果真无甚教养!”二老爷嗤笑一声,心想只要有他一天,这小蹄子便别想进凤家族谱!他阴阳怪气帮腔道,“养在外面的果然比不得府里的姑娘,看着没半点教养,还是莫要入了族谱的好,省得白白丢了我凤家的脸面!”“你……”凤夭夭咬牙切齿,显然低估了这两人的脸皮。可这一想,这两个老不羞分明就是大蛇上棍,蹬鼻子上脸!气氛有些僵持,这两位老爷平日里也是在府邸、外面长着有个将军弟弟嚣张跋扈惯了的,谁能想到凤麟和凤夭夭这么不给面子。这分明就是巴结不成反挖苦!“大哥……”凤夭夭小嘴一撇,转身环住凤麟腰身,她眼上包着白绫,故而凤麟低头只能瞧见那尖尖的下巴和咬得泛白的下唇,凤麟猜想,那白纱后面的眸子此时是否红了眼眶?正巧厢门内一个婢女快步走过来,对二位老爷行了一礼,又朝凤麟福了福身,低眉顺眼道,“太夫人请三小姐前去偏院。”凤麟冷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地扫了二位老爷一眼,轻抚了抚凤夭夭的额头,“你先随她去吧。”凤夭夭撇嘴,只能跟随婢子往内院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