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衣女史们都退下后,显阳殿恢复了宁静。
“典衣女史说的?非是假话,也不是故意用次品苛待皇后。”徐令光解释劝道:“天子冕上的十二旒,本该用白玉珠,都因美玉难得,不能常备,而改用了白璇珠。”
天子所用尚不足,又哪有份例给皇后呢?
“我知道。”魏云卿面无表情道:“上好白玉多出自西域,早年的?确难得。”
徐令光一怔,“皇后既然清楚,又何故执意要上好白玉?”
魏云卿话锋一转,接着道:“可自前几年霍驸马平定西凉后,河西丝路再通,好马都能入中原,好玉如何不可得?定是少府怠慢。”
她此举,非是要计较那几块玉,只因服與乃是身份象征,不合礼法,便是自降身份。
她亦是在以此提醒外公和舅公,物极必反,盛极则衰。
天子,终究是君,臣子,终究是臣。
*
转眼又是皇后上食帝宫的?日?子,这一次,魏云卿明显没有过往的期待和欢喜,也不想着给萧昱准备什么惊喜关心?他了。
她不太想去,可她又不能不去,不去,宫里宫外定要开始流传帝后不合的?议论?,毕竟,上次华林园闹剧,已经在朝廷掀起风波了。
梳妆整理之后,她乘辇来来到?式乾殿,拘谨的?跟萧昱请着安,不自在的在他身边坐下。
内监将酒肉珍馐分别摆至案上后,都很识趣的?告退,留帝后二人独自享用。
殿中安静后,萧昱执筷,也没有为魏云卿安筷,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过?往,他都是亲手为魏云卿安筷摆饭,将菜肴一道一道夹入她的?碗中,生怕有一丝怠慢,而今,却完全视她如无物。
魏云卿沉默着,虽然受了冷落,可也心知萧昱此时心里还有气,自然不能强求他待自己一如既往,便自己动手拿起筷子用膳。
二人都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饭,谁都没有吱声,谁都没有言语。
她与萧昱之间沉默的几可结冰——
魏云卿心?不在焉地拨动着面前那道糟鹅,夹了一块吃到?嘴里,原本无上的?美味,因为心?情缘故,此时吃到嘴里都有些索然无味。
习惯了萧昱的?热情与宠爱之后,她早就把他对自己的殷勤当成了理所当然,如今的?沉默便让她愈发觉得不自在。
她纠结着,有意率先打破尴尬,就执筷夹了一块糟鹅,不发一语的?,轻轻放到了萧昱盘子里,默默示好。
萧昱筷子一顿,咽下了口中嚼着的米粒,抿紧了唇,他呆呆看着那块糟鹅,心?中微微一动。
魏云卿在主动示好。
过?往总是他百般殷勤,千般宠爱的?关心?她,魏云卿好像天生应该被呵护,习惯被偏爱,很少会主动关心?他,所以那一日?,她亲手煮了莲子粥给他的时候,萧昱心?底是惊愕而动容的?。
他看着那块糟鹅,有点儿想夹进碗里尝一尝,可还是故意冷着态度,自顾自的?,自己夹着菜吃,对那块糟鹅置若罔闻,没有去动,没有去吃。
魏云卿一直期盼着他的回应,眼梢余光却只看到?他的?忽视。
她被萧昱偏爱的?太多,如今主动示好却被他拒绝后,那种委屈,那种酸涩更是远胜以往的?任何时刻,一阵泪意涌上喉头。
入宫以来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一幕幕如潮水般在她脑中轮流浮现,而今思索着那些事情,她恍然意识到?——
他早先对自己的温柔宠爱都是装的?。
念头一起,她瞬间清醒,所以现在撕破脸后,他就连样子都不肯装了。
她真是佩服萧昱,连假装都可以做到那般面面俱到?,用心?、细心?,让她感动淋漓,以为他真的?爱自己。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蠢的可以,傻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