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M。低沉的嗓音里怒火中烧,但却也惊讶万分,令丹尼斯意识到这场面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开什么国际玩笑,”H。M。大口喘气,挥舞着手电筒,“你在这里干吗?”
当你摇摇晃晃站在窗台后边,还有人一手绞住你的领带时,想要微微一笑、保持体态优雅,可绝非易事。齐特林先生身穿一件深蓝色外套,头戴圆顶礼帽,被紧紧勒住的领口里只勉强挤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咳嗽。
“倘若不用说得那么动听的话,”他像维特留斯①那样高高抬起下巴,抑扬顿挫地吐出一串话来,“承蒙一连串巧合垂青,更兼我个人之坦诚天性及出于权宜之考量,不得不承认,我是在——呃——侧耳倾听。”
H。M。涨紫了面皮。
“你都听见了,对不对?”
“恐怕是的。亲爱的朋友,放开我的领带嘛!”
丹尼斯看了看H。M。,H。M。点点头,于是丹尼斯撒开手,齐特林又一阵猛咳。
“进来吧,孩子!从窗户爬进来!”
齐特林先生瞅了瞅窗框上的碎玻璃片。
“我很害怕……!”
“好吧,那就绕前门进来。老天在上,别让任何人发现你!”
贝莉尔从桌沿上滑下来,三人面面相觑,直到齐特林先生紧张兮兮地从走廊进屋。虽然光线不好,但他那又小又塌的鼻子、凸起的眼珠依然显得红扑扑的。他摘下帽子,手边抖边拧掉帽檐里的水渍,又把它戴回去。
“你来这里多久了?”H。M。把手电放回口袋里。
“容我据实禀告……”
“喂,孩子,我们没时间玩那套十八世纪的繁文缛节了,你来了多久?”
“差不多四十五分钟。”
“那么是不是你,”——H。M。指着那个人偶德国兵——“摆弄这些玩意儿来吓唬我们?难不成你想开什么惊声尖叫的玩笑啊?”
“不!”齐特林好言安慰,下巴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是在这农舍后面发现一条看着像是拉铃索之类的东西,然后我爬(不好意思,这个词最准确)进走廊,听见里面有人说活,然后又看到(非常神秘哦)每个门旁边都有条拉索,我试着拽拽其中一条,好像没啥动静。我就爬回去又拉了一下,然后爬走咯。”
“其他东两你没碰?”
“亲爱的爵土!绝对没有!”
“你能肯定?”
“我这人就有点爱穷根究底,”齐特林先生承认,“我一冲动就去拉了拉铃,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你一冲动就去拉铃想看看会发生什么,”H。M。说,“那你今天为啥跑来这里?”
“其实,”齐特林先生拍拍调整好的领带,莫名其妙地扭着脖子,好像有条绳子勒住他似的,“我在艾德布里奇的大街上意外听到一场惊人的对话,是那位帕克斯巡官和……”
“够了!”H。M。厉声喝止。
H。M。拖着大脚丫子,腆着个大肚皮移到窗前往外张望,将早已熄灭的雪茄扔进雨中。雷声隆隆,仿佛都在翘首盼望他讲话一样。刚才一度减弱的风势又鼓起劲呼啸起来。
H。M。终于又踱了回来。
“我可不知道你在这儿会不会对我们多少有点帮助,”H。M。打量着齐特林,低声自语,“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去了多少?”
“爵士,”齐特林先生答道,“全听清了。”
“哼!”
“我不喜欢这地方,”齐特林先生郑重宣布,“我本不想来的,但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当我确信自己听到的是你的声音时,就赶忙尽可能接近诸位。我——我可不想在现实中真的遇到杀人犯,在小说和戏剧里接触一下就不错了。”
“既然谈到戏剧,”H。M。敏锐地抢过话头,“我倒想请你在这两位面前,”他朝丹尼斯和贝莉尔点了点头,“谈谈关于罗杰·波雷撰写的剧本的一些情况。”
“乐意效劳。”齐特林说,但他又高又胖的身躯明显傭直了。
“那个剧本!”贝莉尔颤声说,“都是那可怕的、乱七八糟的、阴魂不散的剧本带来无数麻烦!”她恳求H。M。,“亲爱的,您可知道我和丹尼斯有一阵子几乎都以为自己置身于那剧本当中了?”
“没啥可吃惊的吧?因为那剧本原来就是根据现实中的人物写成的。”
“不,我看不对。但谢天谢地,至少我们逃过了那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