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杨行密便留在洞中和狂虎一起运气疗伤,直至黄昏,他给杨天霸所击之伤几已痊愈,可是狂虎的伤势却进展不大,看来在短短数日内未必伤愈。况且毒血虽去,毒性未去,身躯依然软绵无力,仅可作点轻微动作,杨行密于是自告奋勇,替狂虎埋掉那个小虎之头。
这山洞公似乎极具隐蔽之地利,王潮及马殷刘谦并未寻至,二人也大可安心在此继续逗留。
只是因饥寒交煎,杨行密也不理会那些蛇尸如何可怖,捡了数条褪皮烤之,但觉肉香四溢,便与狂虎一同大嚼蛇肉。
杨行密终究不惯啖蛇,吃时一直战战兢兢,狂虎却而不改容,仿佛早已习以为常,这些蛇尸本来便是他的家常便饭。
杨行密把他的食相看在眼里,不禁鼻子一酸,他本应尽速去找回杨天霸,但目下狂虎伤势未愈,即使是过路人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狂虎这回重伤是为自己挡了那一剑,他断不能就此不顾而去!
他暗暗决定,必须在这期间照顾狂虎,直至他功力尽复后方才离去。
然而,狂虎除苏醒时和他谈了数句外,便绝少再张口说话。
杨行密心想,或许狂虎不愿多话,皆因他每次说话都必须出尽全力,令人听来也为其感到辛苦,且现下在疗伤期间,这等说话之力,还是可省则省。
杨行密同时发觉,狂虎原来并没有正面看人的习惯,他一直都是侧着脸看杨行密,不知是因久未见人而感害臊,还是也自觉面目狰狞,生怕会吓坏人?
究竟他的脸为何会变得如此丑陋?他为何说话困难?
这个孤单而丑陋的男人,背后到底藏有多少辛酸往事?
杨行密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问,不过,他看见狂虎在调息之余,竟无聊地以指头在地上的砂石中勾勾画画。
这个男人,一个字儿也没说,手指却是写了又写,似在勾划着他的一些心事……
杨行密好奇一瞥,只见他写的竟然是“主人”二字。
想不到他主人的影响如此深远,他的敌人固然对他永志不忘,但是他的仆人狂虎也如斯忆念他,于受伤的当儿仍在写着“主人”二字。
他的主人单人匹马力挫十大门派,武艺盖世可想而知,可是那份“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是否又更使人欣赏、佩服?
但狂虎主人早在八年前忘故,他也不用如此忧悒,杨行密看着地上的字,忍不住冲口而出道∶
“主……人?叔叔,你想念你的主人?”
提及主人,狂虎死鱼般的目光骤现一种兴奋之情。
杨行密道∶
“能够令你这亲追忆思念,你的主人除有过人之处,也一定待你很好!”
狂虎没作声,丑脸上却浮现引主为豪之色,似在回忆着当年跟随其主人的那段日子。
杨行密道∶
“可惜事隔八年,你也用不着终日介怀,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啊!”
然而,倘若还未有真正过去的呢?那么,又是否更值得怀念?
狂虎凄然一笑,半晌,居然打破沉默,道∶
“他……无名……无姓,死……与……不死,没……分别……”无名无姓?
杨行密愈听愈觉悟迷惘,狂虎的主人武艺超群,本应名动江湖,怎会无名无姓?莫不是早看透江湖纠纷,宁愿无名无姓于江湖?
杨行密没有再问下去,他发觉狂虎已不在写着“主人”二字,而是在勾划着一些脚印。细看之下,这些脚印似是一些轻功步法。
狂虎指了指那些步法,示意杨行密照着来练。杨行密更摸不着头脑,但横竖在这洞中闲极无聊,也乐得依其所示去练。
谁知跟地上的步法踏了数踏,转了数转,只觉这些步法看来简单,每一步却变化无穷,最大的变化乃在习者于毫发间只要足下一扭,身形便可急转,较诸他偷学自杨天霸那种只管求快的轻功,层次自是不同,当下大喜道∶
“叔叔,这些步法很精妙啊!是谁教你的?”
狂虎毫不迟疑,答∶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