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们忙着加强我那个不牢靠的掩护身份时,“低语死神”接到一通客厅打来的内线电话。在那里是他的两个特别助理,两人的保密层级都很高,可以查到大部分的政府文件。
“低语死神”去找他们,几分钟后回来,拿着一份刚从国务院发出的档案。里头是十段简短、概略、令人沮丧的文字,叙述几天前有一位美国公民在博德鲁姆死亡。
一名年轻男子死了,但我不得不承认,虽然事情本身很悲惨,对我们来说却是好消息—这样的一桩死亡,联邦调查局想调查也是名正言顺的。
“低语死神”递给我那份档案,虽然死者的全名就列在最上端,但我没仔细看。吸引我注意力的是末几段:上头说,他的朋友和认识的人都喊他道奇。
“道奇?为什么叫道奇?”我问“低语死神”。
“因为道奇汽车,”他回答,“这家伙才二十八岁,继承了一家汽车公司—他的身家有十亿元。我猜想他的哥儿们可以喊他道奇,也可以喊他幸运。”
“没那么幸运。”我说,继续看下去。根据那份文件叙述,他和妻子住在博德鲁姆的崖顶豪宅之一“法国屋”,可能脚滑了,或是跳下去,或是被推下崖边,掉到一百英尺底下的岩石堆。搜救船只和潜水员花了两个多小时,才从汹涌的海浪中捞起他的尸体。
“我想他们不会举行开棺的葬礼吧。”“低语死神”说,此时我看了附上的照片,把档案放下。
没有证据,而且或许我倾向于寻找不存在的关联—我承认,我跟“低语死神”一样喜欢好的阴谋论—但我忍不住好奇,一张在东城旅店水管里发现的纸片,跟一个亿万富翁残破的尸体,两者之间不晓得会有什么关联。
“你觉得概率有多大?”我说着歪过头,“道奇和那个东城旅店被谋杀的女人,你觉得会有关联吗?”
我们在设法编出我的伪装身份时,“低语死神”已经读过那个东城旅店女子谋杀案的档案,他很有资格判断。
“几乎可以确定有关,不过我不在乎,”他回答,“我唯一关心的,就是半个小时前,你这个伪装身份已经很像样,几可乱真了。现在我们有个亿万富翁美国人死因可疑。而且是个有着丰富社会关系的美国人—”
“你怎么知道他有着丰富社会关系?”
“那么有钱的家族,哪个不是?”
“可是他没有什么家人。报告上说,只有一个太太。”我故意刁难他,扮演找碴的角色,好确认每个角度都经得起考验。
“那又怎么样?他一定有些阿姨、姑姑、祖父母、律师,或是财产受托管理人。我会叫后勤办公室的人开始查,但他的身家有十亿元,一定可以找到一个人对他的死因存疑。”
当然,他说得没错—我从小跟着比尔和格蕾丝长大,这点我很清楚。“好吧,所以有个财产受托人或律师,听说道奇死了。然后呢?”
“我会请国务院打电话给他。他们也说对于死因存疑,但得有某个有法律权限的人要求政府协助。比方律师或财产受托人—”
“对,这部分我相信。这个人有责任。”
“国务院建议他打电话给白宫,然后提出正式请求,”“低语死神”说,“幕僚长接到电话,说他明白了—那个财产受托人希望有个适当的调查。那是外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白宫会怎么做?”
“他们会去找联邦调查局,派一个特别探员去确认。”
“一点也没错,”“低语死神”说,“而且最棒的是这点—葛洛弗纳可以亲自打电话给土耳其总统,请他帮忙安排调查。一个亿万富翁和一个汽车大厂家族的名号,他出面请托就会很可信。”
我们两人都知道:那一刻,我确定要用联邦调查局探员的掩护身份了。“你想叫什么名字?”“低语死神”问。
“布洛迪·威尔森。”我回答。
“他是谁?”“低语死神”问。他知道例行程序—他得确定如果不久之后我遭到严厉盘查时,也不会搞混自己的名字。
“死了。他是我养父的帆船搭档,比尔说他这辈子见过掌握大三角帆最厉害的好手就是他。”忽然间,无法解释为什么,我忽然感觉被一股忧伤的大浪淹没。
但“低语死神”没注意,他忙着要做好项目调度官的分内工作。“好吧,你生于长岛,每个周末都驾船,出生日期跟你自己的一样,血缘最亲的在世亲属是你守寡的母亲,这样可以吗?”
我点点头,努力记住了。这些信息是正式证件上会出现的,中央情报局要在接下来几小时内做出一本破旧的、盖了很多章的护照。“低语死神”已经拿起电话,跟客厅、厨房、餐室的帮手们商讨,开始安排制作护照和其他一大堆细节,把这个假名转为真正的身份。
我利用这个空挡思考:到了土耳其,我得有个中间人,好用来跟“低语死神”沟通。我不能直接打电话给他—土耳其那边的监听系统,当然会对一个联邦调查局探员有兴趣,几乎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会监听我打的每一通电话。但如果我在调查道奇的死和东城旅店谋杀案两者间的关系,我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打电话给负责这个案子的纽约市警局凶案组警探。
我的想法是,班·布瑞德利可以当我们的信箱—记下我们的暗号讯息,替我们两个人传话。于是一等“低语死神”讲完电话,我就跟他解释。他不太确定。
“再讲一次,这家伙叫什么名字?”他问。
“布瑞德利。班·布瑞德利。”我说。
“他值得信任吗?”
“低语死神”早就累到不行了,但当我告诉他有关世贸双塔以及布瑞德利救了轮椅男的事情,他的整张脸还是亮了起来。“他是爱国志士。”我说。
“六十七层楼?”“低语死神”回答,“他不是爱国志士,而是运动健将。”他拿起电话,安排联邦调查局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