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过去了,君釉寒也渐渐从胡思遥事件里走出来,恢复了从前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她不再垂头丧气,也不再跟剧组里的人讨论胡思遥。其实很多时候,有和从前相似的情景出现时,她还是会想起胡思遥,不过是独自一人在心里缅怀罢了。
原本她以为和胡思遥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就在她渐渐淡忘时,命运又将她们拉到了一起。
这天,剧组收工晚,同事送她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打开门的时候,她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屋子里一片狼藉,各种东西散落一地,被丢得乱七八糟。
君釉寒难以置信地愣了一会儿,退到门外,看了看门牌号,没错啊,又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还是不相信,扭头再看对门,门上倒着贴了大半年的那个金灿灿的每次她都在心里暗自嘲笑土出新高度天下无双的“福”字也还在。她犹不死心,跑到过道的窗口往外望,没错,都是她熟悉的街景。尽管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但她总算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家了。
她拿出电话,先拨了家里的电话,当母亲关切的声音传过来时,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为免父母担心,便借口说拨错电话了。
君釉寒的父母在老家小镇上开着一间杂货店,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对她的教育除了基本礼仪、个人素养外,余下的都以她开心为先决条件。刚离开家时,她连洗衣机怎么用都不知道,简直就是个生活白痴,还好她天性乐观,很快就学会了照顾自己的一些基本生活技能。但遇到什么事时,还是习惯性先向父母求助。
君釉寒报了警。警察到来之前,她检查了一下重要物品,都在。
其实所谓的重要物品也是一些她认为比较重要的东西而已,比如,前男友送的玩具熊、朋友出去旅游带回来的手信……仅此而已。清点下来,就丢了一些衣物和一台用了七年连开机都困难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些小摆件在翻箱倒柜时被损坏了,就算这样,加起来也没有多少损失。
君釉寒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没有别的损失了,暗自嘀咕,难道贼不是来偷东西的?不来偷东西将自己家翻了个底朝天,这岂不是更可怕?当看到警察一副敷衍的样子时,君釉寒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来的两名警察中负责的是个年轻帅气的民警,刚开始他还耐心地安慰君釉寒,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小偷偷东西,自然要翻才能从中挑选出有价值的……你看看你家里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给别人偷?你都说了,你没有放一毛钱的现金在家的习惯,银行卡又随身带着,所有的首饰怕丢,也不是真金白银不是名牌的,那个,全是淘宝淘来的是吧?值钱的就只有衣服和化妆品了,化妆品也是用过的,谁会要?那个……那个,你的衣服……”他摸摸鼻子,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后半句来:你这些衣服,也实在不怎么高档啊。他接着又说,“小偷也不是一样都没拿,一般光顾这么一趟,谁都不甘心空手而归,所以还是拿走了你一些衣服,还有一台旧笔记本电脑是吧?你还打算让小偷带走些什么呀?”
君釉寒细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就算小偷想偷点贵重的东西,自己也没有给他机会呀。看来,是自己过于神经质了。想通了,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朝帅哥警察涩涩笑了笑算是赔礼。
君釉寒住在三楼,警察从窗台上留下的脚印和一些其他痕迹推断,小偷应该是顺着墙外的水管爬上来后,撬开年久失修的防盗窗进来的。警察的初步勘查结论是一起入室盗窃案,只是小偷没想到失窃房主的家里这么寒酸吧。帅气的民警临走时嘱咐君釉寒以后不管出门还是在家,都要把门窗锁好,还特地叮嘱赶紧换个结实点的防盗窗,丢东西事小,更重要的是要注意人身安全。
君釉寒心里清楚,这样的小案件基本上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说不定某天公安局会电话通知你去认领失物,那也是碰巧破获了其他案子的连带福利。
君釉寒自认倒霉,最后无奈地接受了这份意外的惊吓,警察走后,就赶紧联系房东找人定制了新的防盗窗,再慢慢收拾屋子。君釉寒收拾完屋子才发现,除了衣物和旧笔记本电脑,还少了一样被她疏忽了的东西——胡思遥的化妆箱。剧组让她处理胡思遥的私人物品时,她心里有些不舍,加上胡思遥用的化妆品都是高档品牌,所以就拿回家放着。这个化妆箱一直被塞在床底下没动过,现在不见了。可能小偷是看箱子比较精致,也顺手偷走了吧。因为化妆箱里大多是用过的化妆品,也值不了几个钱,她嫌麻烦就没再去公安局重新备案。君釉寒不由得心里有些失落,又轻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睹物思人的机会也没了。
可君釉寒与胡思遥之间的事情还远远没完,失窃事件过后没多久,又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城东某高档住宅小区的某套小公寓里,一个中年男人斜靠在米白色的真皮沙发上,左手持着阔口玻璃杯,右手在茶色的玻璃茶几上一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里翻动着。瓶子旁边的塑料袋里装着被肢解了的盒子残骸。
沙发旁,立着个清瘦的男人,毕恭毕敬地,眼睛随着翻动的那只手移动着,不发一言。
良久,沙发上的男人烦躁地拿起其中一个瓶子,在茶几上轻轻地叩着,十分不耐烦地问:“检验过?什么都没有?”
“是的。”清瘦的男人微微弯腰。
“你们是吃屎的吗?这么久,你们要什么我配什么,现在你就拿这堆没用的东西跟我说什么都没有找到?”
“您说过不能张扬,一切以低调为主,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张扬不是让你们不带脑子去做事!两年,C城都可以翻过来了。让你们找个人讨回点儿东西就这么困难?”
“不过,现在的情况,至少不用再担心它会跑了。”清瘦的男人再度弯腰。
“好了,去吧。再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沙发上的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是。”
两天后,刚拍完一场戏,君釉寒正吃饭,导演带了个人来找她:“小寒啊,这位李先生找你。”
男人五十岁左右,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满脸堆笑:“君小姐是吧?我们老板有事想请教一下,您方便跟我去一趟吗?”
君釉寒满腹疑惑:“你们老板是……我不认识吧?”
导演忙说:“哦,他们老板就是我们现在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想简单了解一下剧组里的情况,你就跟着去一趟,汇报一下吧。”
投资人要了解情况找一个小小的剧务?虽然君釉寒平时迷迷糊糊的,但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当即摇头拒绝:“导演,别开玩笑了,投资人要了解情况,是找制片吧?找我一个小小的剧务干什么?我不去。”
导演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好像是想了解一些胡思遥的事,你就去吧,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
君釉寒不太情愿:“你找个口齿伶俐的去说不就行了?万一我说了让别人不高兴的话怎么办?”导演平时没少骂她笨,很多时候也不一定是她做错了,不过是导演心情不好要找个出气筒发泄一下。她的工作杂,哪里都有她的事,所以在剧组总听到导演对她大呼小叫的声音。这下好容易逮着机会,君釉寒立马反刺导演一回。
“你以为我想叫你去?就你嘴比脑子转得快这样?人家来了指名道姓叫你去的,我……”看君釉寒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导演忙止住一贯对她说话的态度,满脸堆笑,说了一车漂亮话央求,“小寒,你就去跑一趟吧,你这么可爱,说什么人家都更容易相信些。你想啊,我们自从开机就小事不断的,万一人家撤资,我们前面的辛苦就白费了,再说指名道姓是想通过你了解胡思遥的事,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当帮剧组一个忙,去走一趟吧,等这个剧杀青,我给你记头功,封个大红包,如果收视上第一,再给你封一个。”
为了胡思遥的事,君釉寒往公安局跑了不下五趟,每句话都要被记录下来当证词她都不怕,难道还怕去见一个老板?再者,她也有些好奇:这个老板想了解什么?他跟胡思遥又是什么关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加上导演谄媚讨好的威逼利诱,便同意了。
随着李先生坐上接她的豪华座驾后,君釉寒试探着问:“李先生,你老板怎么称呼?”
李先生坐在副驾驶,听到她问,脸上带着职业式的微笑,回头看着她认真地回答:“你叫我李叔就好,至于我们老板,等看到你就知道了。”
李叔礼貌恭谨的举止让君釉寒有些意外。由于工作性质,君釉寒也会接触不少大小明星和老板,偶尔安排她陪同时,如果是老板自己开车来接明星,她就坐在后排侍候,不管是谁,永远都给你一个后脑勺下达指令。如果遇上陪明星出去,那她就得坐副驾驶,说什么时,她回头永远看不到正脸,别人不是玩手机就是照镜子补妆,反正从来不正眼瞧她。开始还有些愤愤不平,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
李叔回答完君釉寒的问题后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似乎示意回答完毕,又转过身去。他的礼貌恭谨无形中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她本来还有疑问想问问李叔的,这样一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索性不再说话,耳边只有车轮碾过路面带来的细微噪声,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车厢内的气氛越发沉闷。
夏日炎炎,昼长夜短,加上剧组工作繁杂,每天都在马不停蹄地赶戏,休息的时间很少,不一会儿,君釉寒的倦意就上来了。既然和李叔没什么好谈的,车窗外闪过的熟悉的街景更像晃动的长镜头一样冗长乏味,她就干脆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