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他对这种轻功总是会有一份无法解释的偏爱。他无名无姓,从不做炫耀自己的事,只有这种轻功才能满足他忍不住要在心底为自己保留一点点的虚荣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小姑娘穿起新衣裳把自己关在房里对镜独照一样,又希望别人能看见,又希望不要被人看见,就算明明知道别人看不见,自己心里还是觉得很愉快。
这一次他的心情也一样。
雨冷夜暗,他从未想到他跃下城垣时,下面已经有个人在等着他。
(四)
一个又高又瘦的人,撑着把半旧的油纸伞,鬼魂般站在风雨中,除了风吹衣角外,全身上下一动都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已完全停止。
“五十六”的呼吸也立刻停止,尽量使自己下落的速度降低,在到达地面之前,还有一段缓冲的余隙:
他已经发现这次遇到的是个极可怕的对手。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这么稳,这么静,不到必要时,是绝不会动的。
——有时候不动比动更可怕。
这不是废话。
也不可笑。
地上的泥泞虽深,“五十六”如果提起一口气,还是很轻巧的站着。
但是现在他却把两只脚都埋入泥泞中,他一落下就必须站得很稳。因为他落下来时精气已将竭,既不能攻,也不能退。
他只有守,站稳了守。
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姜断弦却在伞下盯着他,瞳孔已收缩。
“我知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姜断弦说:“现在你大概还不是五十七,还是五十六。”
“大概是的。”五十六说。
他虽然已经感觉到对方的一身杀气,却没有一点惊慌恐惧的样子。
他绝不是那种很容易就会被吓住的人。
“第五十六件案子我还没有做,所以现在我身上连一个铜扳都没有,”他说:“所以今天晚上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你错了。”姜断弦淡淡的说:“你从头就错了。”
“哦?”
“你既不该到这里来,也不该露出你的轻功,更不该让我看见,”姜断弦说:“尤其不该在今天晚上。”
“为什么?”
“因为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找一个人来试我的刀。”姜断弦说:“现在我已经选中了你。”
“我们有仇?”
“没有。”
“你为什么会选中我?”
“因为你该死。”
姜断弦慢慢的移开油纸伞,露出了一双刀锋般青寒的眼:“我一向只选该死的人来试我的刀,彭先生的刀上只有恶人的血。”
“五十六”的瞳孔突然收缩,又扩散,“彭十三豆?”
“是的,我就是。”
“可是彭十三豆杀人从不试刀。”五十六说:“浪迹江湖,杀人于窄路,仓淬间也无法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