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巡捕的哨子,那边的哨子一响,对面的哨子也跟着响了起来。不出几秒钟的功夫,这个十字路口的三面都响起了哨子,伴随哨子的还有纷乱而至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詹生看着被自己骑在身下死命举着自己双手的伍立群,那只钢笔的笔锋正一点点地朝他的太阳穴逼近。此时伍立群的力气差不多耗尽了,只要再给自己十秒钟,哪怕是五秒钟,那笔就会戳进他的脑袋!
但是,大势已去。
詹生用尽全身力气灌注在钢笔上,最后猛地往下一戳,笔锋擦过伍立群的面颊扎在了地上。巡捕已经跑至眼前,詹生不知道何先法怎么样了,因为他挣扎着起身逃跑的时候朝伍立群的车那边看了一眼,只看见了就要奔跑而至的司机,却没有看见何先法。
詹生朝那条没有哨声的路口跑去,奔跑中暗自庆幸自己居然没有慌不择路。身后仍然是哨声,可是哨声却越来越小,直至詹生跑的再也听不见为止。
上海的夜晚很冷,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夜晚。詹生从百乐门七拐八弯地跑到淮阳路,整整用了一个小时。
他来不及思考这一个小时在盛想旅店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也许发生了,也许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当他远远走近盛想旅店时,却看见几队日本宪兵在几个黑衣人的带领下正逐个进了盛祥旅店和旁边其它几个店铺。
不用问,这肯定是伍立群下的命令。一个小时,对这个土肥原亲手组建的汉奸特务机关来说,完全够了。
詹生想回头,可是后面那条街也传出了日本宪兵用枪托砸门的声音。没办法了,这么晚只有自己还在街上,在这种情形下,若是被他们抓住,是定然逃不过去的。
詹生突然看见盛祥旅店斜对面的那个聚仙楼仍是灯火通明,里面时不时还传出淫,声浪语,显然它还没有被搜查。
妓院,人多眼杂,在这时无疑是走投无路的詹生唯一能够暂时藏匿的地方。
聚仙楼的老鸨正和几个妓,女站在门外看日军搜查其它店铺,见詹生灰头土脸地往门里钻,就上前不明就里地往里拉。
詹生也没推托,直接和老鸨上了二楼。
二楼是妓,女与嫖客开房的场所,老鸨说要给詹生找一个好货色。詹生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更别说招妓了,心里只是盼望着能够风平浪静地躲过日军的搜查。
不一会儿,老板娘从屋里叫出一位女子。
这女人一看詹生就愣住了,詹生也认出了她,她就是那个上次在淮阳路被詹生搭救的女人。
女人有些不敢确认詹生是不是自己的那个救命恩人,试探性地问道:“您是不是……”
詹生把帽檐压的低低的,只是上前几步用僵直地胳膊搂着女人的肩膀边往屋里走边说道:“是是,先进去再说!”
女人刚进门就笑道:“呦!没想到您这么心急啊?”
可是詹生却站在门口从门缝朝外看,这使得女人起了疑心,问道:“您不上床吗?”
“上床干什么?”詹生喃喃自语。
“上床好说话啊!”女人笑道:“我叫徐丽娣,您怎么称呼?”
“詹,叫我詹生就行。”詹生没看徐丽娣一眼,自顾自地答道:“在哪儿都一样好说话。”
徐丽娣向前一把将詹生拉过来说道:“你是不是就住在这附近?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詹生不想让徐丽娣认出自己,伸手把帽檐压的更低了一些说道:“不可能,你肯定认错了。”
徐丽娣皱着眉头说道:“我肯定没认错!你把帽子摘下来我看看!”
说着上前准备摘掉詹生的帽子,可詹生一把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说道:“别出声!”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那是日本宪兵跟着76号的特务进来了。老鸨正在楼下应酬,詹生靠近门缝,眼见那些宪兵把老鸨一把推开就往楼上走,他回头对徐丽娣问道:“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徐丽娣知道这个客人一定有些来头,她想帮他躲藏,但是小小的屋子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徐丽娣只好指着窗户说道:“从这个窗户可以到外面!”
只能跳窗了,詹生打开窗户看了看,这是二楼,好在不太高,下面是漆黑的后巷。
詹生刚想翻上去,徐丽娣却在后面抓起了一个花瓶,詹生回头一看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就这样逃走,我给他们解释他们肯定不信,你得打晕我。”徐丽娣说着把花瓶递给詹生。
詹生还在犹豫,那边宪兵和特务已经上了二楼,徐丽娣说道:“没时间犹豫了!”
詹生只好抓起花瓶,对徐丽娣说了句:“对不起,大恩不言谢,来日再会!”说完却没有举起花瓶,而是用掌侧击在徐丽娣的颈部。詹生有分寸,这一下只是让徐丽娣昏厥过去。然后他抓起花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回头看了躺在地上耳朵徐丽娣最后一眼,就翻身从从窗户跳下。
詹生刚刚跳下去,日本宪兵就和特务闯了进来。门口站着不知所措的老鸨,她见到屋内的情景嘴张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