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肚子饿得实在不行了,两人才从树上下来。
牧羊犬在海滩上早早地占了位置,点起篝火,摆上烧烤架,从渔船上现拎来海鲜。谢秋歧两人到的时候,黑人一只手拎着一摞螃蟹,肩膀上还背着鱼、虾、贝壳,兴奋地跑起小碎步。
“都还是活的!”牧羊犬晃了晃张牙舞爪的螃蟹:“郑克,你们这里海鲜好便宜啊,要在安哥拉,这点钱我连一条鱼都买不到。我来杀鱼,你们喜欢什么调料?”
郑克正烧炭,热气朝他脸上扑,烧得一脸汗他还有心思调侃:“你也太没出息了,两只小肉蟹哄得这么开心。改明儿叫你老板上四季酒店请你吃阿拉斯加大螃蟹。”
谢秋歧在他后面洗菜,毫不客气捏了一把男朋友的屁股。
郑克差点烫着手,嗷一声跳起来捂着屁股,两只眼睛瞪大控诉地看谢秋歧:“又怎么了?”
谢秋歧理所当然地说:“叫我请客还不给占点便宜,有你这样儿的吗?”
四个大男人玩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烧烤的香气漫开了,有人买来了啤酒,有人开始唱歌。牧羊犬嘴里哼着家乡的调子,那是安哥拉土语的一首民歌,歌声轻快明朗。郑克拿竹签敲着易拉罐给他打拍子,到后来就变成了乱七八糟的合唱,谁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走调的走调,笑场的笑场,上气不接下气,全没了个样子。
安德鲁不喝酒,坚持一滴不沾。篝火的彤光在杀手沉静安定的脸上游走。
谢秋歧给他要了一杯果汁,和他碰杯子:“辛苦了。”
安德鲁说:“我只是做我的工作。”
谢秋歧知道他不善于表达:“德尔性格太冲,有你在,我就更放心一点。我看你和他相处越来越好了,是好事。虽然工作上只是同事,到底共生死过,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安德鲁抬头闷了一口果汁,认真地说:“这样就挺好的,现在这样我很开心。”
郑克喝得微醺,在篝火旁边大胆地跳舞。兜帽外套被扔在地上,polo衫扣子解到最后一颗,他一边朝着谢秋歧眨眼微笑,一边抚摸自己的胸口。谢秋歧看得哭笑不得。
——小兔崽子越来越不要命了,什么地方都敢跳艳舞。
郑克拉着他加入,两个人抱着亲吻,丝毫不介意两个下属还在。
这天晚上闹得有点晚,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
郑克醉没醉不好说,车子开到半途他让安德鲁转方向。谢秋歧认出来这是回郑家祖宅的路。
二少爷在男朋友怀里又拱又蹭,撒酒疯:“哥哥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谢秋歧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亲吻他的额头:“好,哥哥带你回家。”
半夜的郑家大宅形同鬼屋,隐居在山野的无人之境中。由于大部分佣人被解雇,门口连个保安都没了,大门懒懒散散地半开着,安德鲁干脆将门撞开直接把车开进去。放在以前,有生人闯宅报警系统肯定要响的,这会儿应该是关掉了,为了节省开支。花园彻底荒废了,植物放肆发育,草长到小腿肚子,老树更是头发胡子一把抓,理都理不清楚。
郑克踏上最后一节台阶,两腿一软,咕咚跪下来。安德鲁要去扶他,被谢秋歧阻止。
就见郑克对着大门口郑重其事俯**去,磕了个头,嘴里嘟囔:“我回来了。”
礼毕他踉踉跄跄地撑起身体,好不容易爬起来,视线一阵眩晕,本能就往后倒。
谢秋歧捉着他的手臂,将人拉回来,啼笑皆非:“还说没醉,站都站不稳。”
郑克愣愣的,用迷茫的眼神看扶廊上的石雕,露出一个哀痛的表情。
谢秋歧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郑克指了指一块磨损的雕花:“这些石头正在一点一点被腐蚀磨损,上次我回家的时候,那块石头就破了一个很小的缺口,现在,这个缺口越来越大了,颜色也越来越黄。潮湿的空气和雨水慢慢地在消化它。从今晚到明天早上,这块石头还会继续接受腐蚀,什么都改变不了自然和时间的力量,就像它现在见证了我回家的这一刻。”
谢秋歧心里一疼,郑克已经失去了家,他心里的缺口永远也填补不了。
主宅大门紧闭,按铃后二十分钟,一个菲佣才睡眼惺忪地从里面走出来。她应该是个老资历,还认得郑克,先是一惊,以为还在做梦,捂着嘴好悬没有叫出声来。
郑克尴尬地只报身份后菲佣才慌慌张张地给郑克行礼:“我知道你是……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二少爷,你……你回来了……”
郑克嗯了一声。那菲佣心情激动,一边抹眼睛,一边要去给郑克收拾屋子。
郑克把她喊住:“简单收拾一下就好,别把人都吵醒了。辛苦了。”
菲佣给他把房间里的壁炉点上,又煮了解酒茶进来。房间里的陈设没动过,家具因为盖了防尘罩还算干净,菲佣拿了床具来更换,郑克把她招到跟前简单问话——
“从前的管家还在吗?怎么是你出来应门?”
那菲佣年纪不算大,是个腼腆的姑娘,但说话很有条理:“张叔叔去年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后来一直没有再招人手进来,这儿一共还留下五个人,除了我,还有一个做清洁的菲佣、一个酒窖管理员和两个保安。但从今年开始保安不上夜班了,十点之后就回家,早上六点再来。剩下三个人轮流值夜,今晚轮到我,其他人也都回家了。”
“这几年,工资一直如期发给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