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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数日，晚饭罢，宋梅用在客堂间，蹭着穿堂风，给杨白兰掐头虱。严招娣和老金一前一后，绷着脸进来。宋梅用招呼“小严”，严招娣不理睬，径直上楼去。老金弯到她身边，倏然一踅，指着坐在门口的佘宪平道：“你，你。”

宋梅用看了架势，以为他要扇佘宪平耳光了，赶紧冲来拽住他，扭头对杨白兰道：“快去叫善太太。”佘宪平从藤椅中站起，“我怎么了，你说说。一个厨子罢了，居然用手指头戳牢我。”老金捏了拳头朝前冲，被宋梅用死命拖住。

倪路得和阿方奔来了。倪路得挡住佘宪平，阿方拉开老金。老金挣两下，跺脚道：“他前几天打小严，打得她肚子疼，刚才我们从医院回来，医生说，小囡流掉了。”

众人煞静。

佘宪平道：“我没打她，她自己不小心跌倒的。再说了，都怪你没早说，否则我一看到她，就远远躲开。”

“怀孕不到三个月，怎么能跟别人讲，这是老祖宗的规矩，你懂不懂。”

“只不过轻轻碰了她一下，你就怪到我。你们每天上班下班挤公交车，不晓得推来推去多少次，啥人晓得是什么原因流的产。”

老金憋红了脸，作势又要打他。

白兰惊呼：“老金伯伯！”

老金耳根一软，拳头捏在半空，往前不是，朝后不得，便转而捶落在自己胸口上，“到我这年龄，很多人都当爷爷了。我做梦也想要个孩子。你把我毁了，毁了。”

佘宪平还要争辩，被倪路得拉住，往楼梯上拖。

“佘宪平，有种别跑。”

宋梅用扯住老金衣袖，见他并未打算追打，这才松了手，“你得多关心小严，给她好好补一下，小产伤身的。”

“昨晚见的红，今天看的医生。她恨死我了，骂我是死老头子，还说要跟我离婚。”

“两口子就这样，床头吵，床尾合。别往心里去。”

“宋阿妹，我一肚子苦水，跟谁倒呢。你晓得我喜欢小囡。”

“我晓得，我晓得，你以前最宠白兰了，都把她宠坏了。”

“白兰小辰光长得真是好白相，藕粉藕粉的，看得人馋。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不，最好三四个，有男有女。儿子大了，再生儿子。儿孙一窝窝，都是我老金家的。你不知道啊，宋阿妹，没个小小囡，家里真冷清啊。而且等我死掉以后，一辈子的积蓄给啥人去……”

“这种话还是不要讲。”

“养小人就跟种庄稼似的。你看你，一茬茬地养，一茬茬地收。白兰上学了，毛头上班了。不像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地里也没个……”话未说完，忽然绕过宋梅用，走掉了。

宋梅用讶然回头，见严招娣立在楼梯上。“金大海，我看了很久了，就想看看你跟你的宋阿妹，贴心话能讲到啥辰光去。”叉着腰，跺跺脚，转身回屋，砰地关上门。老金追过去咚咚擂门。宋梅用望向二楼道：“呸，关我屁事”，继续回去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