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以往每个星期天的例行活动,小公主和国王用积木搭建起一座游戏屋。完工后,小公主爬进游戏屋,在里头盘腿而坐。国王则趴在地上,头和肩膀伸进对他来说稍嫌小的开口处,也就是他们的“前门”以这种姿态,他们一起享用皇室日间厨师煮的热可可。
趴在地上,靠着手肘举起杯子喝热可可,对国王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溅出来的热可可往往就沿着他的手臂流进他的黄袍袖子里,但是他从不以为意。
每件事都进行得很顺利,于是维多利亚决定就美琪的事和国王讲和。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是一场灾难。当她一提到美琪的名字,国王马上暴跳如雷,他跳了起来,撞倒游戏屋的积木。
“美琪是不存在的!你听见了吗?”小公主用手臂抱住头,以免被如雨点般落下的积木打中。他提高声音吼道:“算了,你真是无可救药!”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对不起,父王。”
可是国王早已像一阵暴风般地走出房间,只剩小公主一人目瞪口呆地坐在散落一地的积木中。
突然被一阵玫瑰花香吸引
那天下午,维多利亚坐在卧房的窗前向外眺望,心里想着:“自从美琪不在之后,所有东西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她发现就在皇宫花园外面的小山丘上,孤零零地站着一棵长得稀稀疏疏的树。以前她从未注意到那棵树,然而那天下午,她却觉得那棵树看起来好伤心、好寂寞。一滴小小的泪珠冷不防从公主的眼角溜出,滑下脸颊。她想,寂寞是多么令人心伤,而暗自心伤,无人可诉又是多么寂寞啊!然而她一想到寂寞和伤心都是不当的感觉,她的头又痛了起来。
自从她把美琪锁起来之后,事情进行得并不如预期中顺利。虽然没有美琪的捣乱,遵守皇室规章也变得容易多了,但是要达到完美元缺的境界,对她来说,仍是一项艰苦的考验。
不知怎的,她的视线就是无法离开那棵树,仿佛有一股力量吸引她前往。于是她走下楼梯,走出宫殿,匆匆穿过曾经为她带来欢乐的美丽花园,最后走到花园外的小山丘顶,在树下坚实的土地上坐下来,背靠着树干,把隐隐作痛的头埋在臂弯之中。
“无论我多么努力,我永远、永远都不够好。”维多利亚自言自语地叹气。
“什么不够好?”一个声音问道,这声音似乎是从树那儿传来的。
“你是谁?”小公主问。
“你是谁?”那声音重复问道:“这才是个问题。”
“好吧,我先告诉你。”维多利亚一边说,一边慢慢地站起来,以免头痛加剧。她行了一个屈膝礼,说:“我是维多利亚公主,是这个国家国王、皇后的女儿。我住在花园另一头的皇宫里,念皇家卓越小学,总是在班上拿第一名。我很会种玫瑰花,比打垒球好得多,曾经拥有一只叫做提摩太?梵登堡三世的狗。还有,有时候我的头会痛得很厉害——就像现在。”
“这些都很有趣,公主,可是却不能说明你是谁。”
“当然可以!我当然知道我是谁。”维多利亚生气地回答。
“每个人当然都应该知道他们是谁,虽然很少有人真的知道。”
“你把我搞糊涂了。”
“你认识到自己是糊涂困惑的,正是走向清醒的第一步。”
“我竟然在跟一棵树争论?”维多利亚对自己低声嘟囔:“或许母后和父王说得没错,或许我就是不能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维多利亚抬头盯着头上那一片密密的树桠:“树先生,请告诉我,是你在跟我说话。”她恳求地说:“是你,对不对?”
“对于你的问题,答案也对,也不对。”那声音回答。
“的确是你在说话,树先生!是你!”
“事情并不总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公主。”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猫头鹰从树上飞了下来,像一支飘荡的羽毛般降落在地面。它拍了拍翅膀,扶正挂在它脖子上的听诊器,并把一个黑色袋子小心地摆在脚边。
“容我介绍自己,”它用非常高雅的语气说:“我是亨利?赫伯特?霍特?D.H.;朋友都叫我医生。”
“哦,不!先是一棵会说话的树,现在又来了一只会说话的猫头鹰,还有一个亨利?赫伯特?霍特的名字。我猜,我真的是不能分辨真假了。”
“正好相反,对一个公主来说,我可是像童话故事一样真实——哦,这让我想起一首歌。”它愉悦地说:“当然了,很多事情都会让我想起很多歌。”
说着说着,它从脚边的黑袋子里取出一顶草帽戴上,又拿出一把迷你五弦琴,然后开始笨拙地弹奏并唱着:
童话故事之于公主是多么真实,
就如同权力之于国王一般真实。
“拜托,不要唱了。”维多利亚呻吟着,并用双手紧抱住头。“真的很抱歉,可是我的头好痛,根本没办法听任何音乐。”
“如果你多听听你自己的音乐,或许你的头就不会痛得这么厉害。”猫头鹰建议。
“我不想再唱歌了。”
“我是指你内心的音乐。”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况且,猫头鹰又懂得什么关于内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