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晚点了。”顾辰西随便编排了个理由,拿起一边的酒杯,跟顾辰南碰了碰就灌进一大口,这一路上过来连水都没进一滴,他这是渴了。
顾辰南也灌了一大口,嘴上却没忘记,
“大哥今天部里有事儿出不来,让我给他带个信,回来了就先回家看看。”
“知道,让他忙他的吧!”顾辰西指了指空酒杯,示意旗袍姑娘再给自己满上,“你坐会儿也回吧!晚了宁宁那丫头又该找你了!”
“就你知道!”顾辰南笑了,拿起杯子又跟他碰了一杯,辰西说得没错,简宁那丫头最讨厌他身上有烟酒味儿。
“二哥,你也就让她制!”
“你小子……”顾辰南拿手虚指了两次顾辰西,拿起酒杯清了杯中的,“那我可先走了,你也悠着点,刚回来,多休息休息!”
说完,顾辰南便站起了身,今儿在这的都是跟顾辰西一块儿的发小,这堆子人从小就是疯在一起的,他虽年长不了几岁,但在他们眼里头毕竟是个“家长代表”,凑这也不合适,顾辰西朝他摆摆手,无言地把他二哥给拜回去了。
“西少,您的酒。”前脚顾辰南刚走,这边旗袍姑娘就拿着杯酒挨到了顾辰西旁边的位置。
“行了,这家长代表可算是走了!”叶祁见顾辰南走了呼了口大气,一手搂过旁边的姑娘,顾辰西朝他看了看,又瞄了一眼他旁边的妞,不是旗袍制服的,应该是哪家的姑娘吧,眼不熟,也就没打招呼。
“西少,今晚上,您要怎么玩,咱们可都奉陪到底啊!”聂铮带头起哄,底下一帮哥们姐们齐齐响应。
“随便玩,我埋单!”顾辰西豪气地甩出六个字,引得叫好声一片。
池子里音乐更盛了,搂着明星妞儿疯跳的,找个角落就亲成一团的,拉着个穿旗袍的就直接进了包房的,这都不新鲜,男的对男的,几个一起进的,这都不好说,为了多点刺激拿几包料的也不少。
顾辰西见几个人都玩开了,聂铮几个早不知道闪哪去了,这才坐到了叶礼边上,这一大晚上就他一个人坐着,真是“遗世而独立”啊!
“您这是‘出淤泥而不染’呢?”顾辰西见旗袍妞都被带走了,自己动手给两人倒了酒。
“西子。”叶礼没接他的话,反倒是突然唤了他一声,让顾辰西听了都有些恍惚,“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顾辰西抿了口酒,进来后空腹就闷了几杯,什么都没吃,这会儿喝下去竟有些涩,“不走了!”
“恩……那就好!都看到了?”叶礼笑了笑,一手拍上顾辰西的肩膀。
“还没细看,刚才在机场也就翻了翻。”顾辰西拿出烟盒,点了支烟,“总之,谢了!”
“我好象听到有人要谢啊……”简默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了这头的动静,故意在边上冷冷地吹了一句,顾三这小子一走就是五年,顾家为了能让他回来什么法子都搬出来了,这次自己和叶老大可算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才把这祖宗给请了回来。
“这不大恩不言谢么,简二,我回来前小北可刚跟我联系过!小丫头赌着气一直这么飘着不回来,你倒是送佛送到西,帮我们老顾家的这宝贝丫头也给兜回来的才好啊。”顾辰西也一点不忸怩,给三人倒了酒,嘴上还不忘给简默下套。
简默面上没什么表情,可顾辰西知道他是压到了他的软轴了。
“行了,都是自己兄弟,你们还准备互相埋汰呀!”叶礼的话把三个人都说乐了,拿起杯子默契的碰了碰!
这仨边喝酒边逗乐子,这样的时光似乎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时间变了,地点变了,场景也变了。只是这三人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毛头小子的年代,顾辰西本就是顾家的混世魔王,跟着简默这泥鳅和叶家的老大,三个人闹到哪都能弄得鸡飞狗跳,把各家的老太爷老祖宗都抖落得敬谢神明赶紧收了这三活祖宗。那时候的大院里,谁不 知道孩子堆里的叶大、简二、顾三,进了谁家的院子,谁家都要把门关得严严的,只除了最里边儿的夏家,只因着那家也有个小祖宗,整天扑腾着要跟他们桃源四结义,直上梁山做好汉,后来结义不成,更是一路跟他们杠着走。
三个人聊了很多,也喝了不少,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以前顾辰西变得异常清醒,从场子里出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还是前半夜,他丢下那一大摊子人,一个人开车去了西郊的大院儿,那里有棵老槐树,他下了车,一个人坐到槐树底下,这大院儿早就已经没人住了,可这槐树底下的位置正好对着对门二楼的窗户。顾辰西 顺手给自己点了根烟,眯着眼抽,其实他本来还想去什刹海去香山去雍和宫……好多地方好象从下飞机开始就已经在他脑袋里盘转开了,可是后来一坐下就不想起来 了,烟点了一支又一支,槐树根边堆了一堆的烟头,直到天都大半亮了,掏空了身上所有的烟盒,他还是没想明白,夏楠,我怎么就这么把你给弄丢了呢!
第二章记忆里的夏
在夏楠的印象里,北京的夏天总是既热又燥,这样的感受似乎从她有记忆以来便是如此。八九十年代的军区大院,粗壮的槐树上,知了可以叫满一整个夏天,这个时候的阳光总能强健地射穿茂密的枝叶,在难得的一片树阴下射出一块块斑斑驳驳的金钱币,夏楠在动物世界的豹子身上看到过这种金钱币,还没上学的时候,她总能有一个夏天的时光在槐树下一块一块地跳来跳去,跳得浑身都湿透,头发都粘在脖子上。
这样的夏天伴随着记忆的热度炽刻在夏楠年轻的生命里,就像顾辰西这个名字,烧灼镂刻,犹如夏日的大院,根深叶茂,阳光斑驳,无风的炙烤,知了的叫声凝固在彼此对峙的汗液里。
那些年岁里,夏楠就是母亲拴养不住的小豹子,在大院里横冲直撞,叶礼和简默都要比她年长几岁,看着她不服气地张牙舞爪最多也只是满不在乎地拍拍她的脑袋一走了之。只有顾辰西会跟她真的来劲儿,像两只小兽般互相侦察掐斗,每到这个时候顾北和简宁都会冲过来在旁边为她拍手助威,她就更加来劲了,时不时地就去捻顾辰西的小虎须,等到人家要跟她动真格的了,顾北就一溜烟儿的跑回家去报告,直到顾辰西一路叫嚷着被自家老子扛回家吃排骨。连叶祁都说夏楠你那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可夏楠却不这么认为,时不时地还要和顾北跟简宁庆祝胜利,很多时候这种庆祝却都会因为简默和顾辰南出来逮人而无奈终止,所以说英雄总是孤独的啊!
年幼的夏楠犹如槐树边上的小树苗,带着这样的肆无忌惮茁壮成长着,那时的她不知道什么叫优越感,也不知道这样的成长是否就是快乐的,但她有一条理论,是她小小的脑袋里就根深蒂固的,夏家有六口人,哥哥听妈妈的,妈妈听爸爸的,爸爸听爷爷的,爷爷听奶奶的,而奶奶听夏楠的!很多年后,当夏楠开始想要明白一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她所仰仗的这条理论已近乎覆灭。
那个夏天,一样的奥热,没有风,没有征兆。
夏楠记得那年的夏天北京湿度特别大,原本夏日里总伴着风沙的北方城市却显得闷热难耐,夏楠突然变得无比讨厌这样的天气,粘稠、漫长,连呼吸都难以顺畅,棉纱质的校服因为汗水而紧贴着皮肤的感觉让这帮被迫在夏日里提前上课的准高三生躁动不安。
这是个刚成立的全新班级,安静地伫立在学校教学楼的顶层,连个班号都没有编入,就被约定俗成地叫做高三实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