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汤姆这六个月的临时工作快结束时,他再次享受到了缪伊特太太的盛情款待,而原因谁也没有料到:杰纳斯岩上的看守人岗位从临时职位变成了永久职位。特林布·多切蒂失去了理智,从奥班尼著名的花岗岩大悬崖——断魂谷上一跃而下,他深信,是他深爱着的妻子开着船来接他了,而他跳上了那艘船。所以,汤姆被传唤回大陆,讨论接替这个职位并完成接替手续。同时,在他正式开始这份工作前,他还有一些假期。到现在为止,汤姆非常胜任,所以弗里曼特尔灯塔管理局并不用费心找其他人来填补这个空缺。
“永远不要低估妻子的重要性,”哈斯拉克上校在汤姆离开他的办公室前说道,“老莫伊拉·多切蒂陪着特林布在灯站上工作了很久很久,她甚至可以独自在灯塔上工作。在灯站上生活,需要很特别的女人。等你找到了合适的人,一定要迅速抓住机会。而现在,你必须等待,等待这个人的出现……”
汤姆慢慢地走回缪伊特太太的旅馆,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灯塔里留下的那些小东西——多切蒂的毛线,还有他妻子的那罐薄荷硬糖,依然放在厨房的柜子里。生命流逝,留下这些痕迹。那个男人的绝望、悲伤,最终摧毁了他,这不禁让汤姆感到疑惑。即使没有战争,人也终会走向生命的边缘。
汤姆回到帕特吉乌斯的两天后,他正襟危坐于格雷斯马克家的客厅里。格雷斯马克夫妇像老鹰看小鸡似的盯着他们唯一的女儿。汤姆努力寻找合适的聊天话题,还好关于天气和海风有不少事情可以讲,他们还聊到了住在西澳大利亚另一边的格雷斯马克家的堂兄妹。他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把谈话的焦点从自己身上移开。
后来,伊莎贝尔送他走到门口,她问:“你还要待多久?”
“两个礼拜。”
“那我们得好好利用这两个礼拜。”她说,好像在总结陈词一般。
“是这样吗?”汤姆问,既好笑又惊讶。心里的感觉像跳华尔兹般轻盈美好。
“对,就是这样。”伊莎贝尔微笑着。透过她那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她的内心。她是如此纯洁,如此率真,如此吸引着他。“明天过来哦,我们可以去海边野餐。”
“我是不是应该先征得你爸爸的同意,还是要问你妈妈?”他偏着头说道,“恕我直言,你多大了?”
“大到可以去野餐了。”
“给我一个数字会让你……”
“十九。马上就十九了。所以,我爸妈交给我解决就好了。”她说着,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回走去。
汤姆走回缪伊特太太的旅馆,不知怎的,他的脚步异常轻盈。关于这个女孩,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很爱笑,这让他觉得——美好。
第二天,汤姆走在去格雷斯马克家的路上。他并不紧张,只是觉得有些困惑。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回到那里去了。
格雷斯马克太太微笑着给他开了门。“你很准时。”她说道,一般人并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是军队里的习惯……”汤姆说。
伊莎贝尔提着一个野餐篮子出现在他面前,她把篮子递给他。“你负责把这个完整地带到那儿。”她说,转身吻了吻母亲的脸颊,“妈妈再见。”
“注意避着点太阳。我可不想你被晒得满脸雀斑。”她看了一眼汤姆,她的眼神要比说出来的话严厉得多,“祝你玩得愉快。别太晚回家。”
“谢谢,格雷斯马克太太。我们不会太晚的。”
伊莎贝尔在前面带路,他们穿过几条镇外的街道,去往海边。
“我们这是去哪儿?”汤姆问。
“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他们沿着通往海岬的泥土路往前走着,道路两旁灌木丛生。这里的树木矮小而又茂密,不像内陆的森林里都是参天大树。结实粗壮的植物能够抵御海水的侵蚀和海风的袭击。“我们还得走一会儿。你不会累了吧?”她问。
汤姆大笑。“刚好可以不用拐杖。”
“好吧,我只是在想,在杰纳斯岩上,你走不了多远吧?”
“相信我,整天在灯塔的楼梯上爬上爬下也很锻炼人的。”他一直观察着这个女孩,她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在他平静的内心激起丝丝涟漪。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两旁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大海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想,对你来说,帕特吉乌斯跟悉尼比起来一定特别无聊吧。”伊莎贝尔猜测道。
“说真的,我待在这儿的时间不长,还不了解这里。”
“我倒觉得还好。不过悉尼——在我想象里——应该很大很热闹,也很精彩,是个雾都。”
“悉尼的雾比伦敦小多了。”
伊莎贝尔的脸一下子红了。“哦,我不知道你去过那儿呢。那儿一定是个真正的大城市。或许有一天我会去那儿。”
“我倒觉得这里更舒服。伦敦——很糟糕,我每次在那儿休假时都这么觉得。灰暗阴冷,死气沉沉。还是帕特吉乌斯好。”
“我们快到了,最美的地方。我觉得最美的地方。”透过树丛,能看到一条海岬远远延伸,直入大海,狭长的一条,不过几百米宽,被海浪簇拥着、卷拱着。“这是帕特吉乌斯的尽头。”伊莎贝尔说,“我最喜欢的地方在那儿,左边,很多大岩石的地方。”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这个海岬的中心地带。“放下篮子,跟我来。”她忽然脱下鞋子,跑向那块半沉在海里的黑色花岗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