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威廉把车灯打开。一只野鸭出现在光束里,仓皇地跳动了一下,飞走了。我这才发觉,天色已经暗沉下去。J住得真的挺远的。我们在路上,已经走了四十多分钟。
我说,没事了。
大胡子男人关上了音响。Takemehome,nowcountryroads(乡村之路带我回家)。声音戛然而止,没过渡地,一下子冷寂下来。威廉踩了一下油门,你是想问我爷爷的事么?
我想了想,说,我应该羡慕你,至少你爷爷一直在你身边。
本来有的忽然没了,不是更糟糕。威廉的声音有点凉。
J夫妇等在门口,说,可来了。一屋子人都在等你。
威廉没有下车,对我挥了挥手。
J很热情地走过去,邀请他也上来喝一杯。威廉把车窗摇下来,J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寒暄了几句,回转了来。
我们目送老福特倒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路的尽头。J轻轻地问我,你怎么认识卢威廉的?
我看了看他,说,老朋友了。在南京就认识。
Linda说,你这个朋友,前阵子的名声不小。
J叹了口气,说,什么名声,浪荡子一个。
我站着没有动,Linda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进去吧,外头有点凉。
J送我回酒店,已经是凌晨。
或许晚上说了很多的话,这时候就都沉默着。红酒的劲儿上来了,微微地头痛,睡意也浓重起来。
那个卢威廉,真是你的朋友?
朦胧之间,我听见J的声音。我点了点头。
他说,他的处境现在应该不太好。前阵子和他姑丈打官司,被温哥华的华人媒体弄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输掉了。
我清醒了一些,问,为了什么?
J说,为了他祖父的遗产。卢老先生泉下有知,看到子孙们这样子,真不知怎么想。他一手打理起的家业,生意最好的时候,做到Dell(戴尔)60%的主板供货商。本来卢威廉是他唯一的孙子,铁定了继承江山的。这孩子太不争气。
我说,威廉的爷爷很疼他。
他说,是,可惜养而不教。听说到头来,是给这个宝贝孙子气死的。卢威廉一直都没有结婚,跟一个有夫之妇搅和在一起。你知道,福建出来的人,还是很传统的,哪里丢得起这个人。
酒店前台有留言。我一看,是妈妈打过电话来。
就打回去。
妈妈问起和陆先生谈得怎么样。我也说不出什么。
妈妈就说,别着急,就当替爷爷看看老朋友吧。几十年前的事了,原本也不能抱什么希望。见到威廉了?
我说,嗯。
妈妈的情绪似乎好起来,说,这孩子,很多年没见了。应该长得很大了吧。胃口还那么好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