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啊!”将军的儿子笑道,“我写了好些诗。又觉得不好,撕了。你快去给我找些纸来,我又想做诗了。”
“嗯。”将军点着头,持着灯笼,缓步走到儿子身边。他垂着眼,打量着儿子的脚,侧瞄着儿子的腹部。“孩儿,今天是新年。”
“啊,那老先生您多福多寿啊。”
“嗯,嗯。你也是,多福多寿啊,好孩子。”
将军微笑着,右手缓缓从袖筒中翻了出来。
将军夫人发觉丈夫在躺上床后不断的装打鼾,结婚近四十年,她已经能精确的听出这老家伙打鼾是真是假了。由他自作聪明的折腾了一会儿,将军夫人装睡,随即看到老家伙起了床,穿上衣服,披上蓑衣斗笠,出门去了。夫人披了衣服,从身后紧跟着。她看着老头儿进了儿子的门。她蹑步掩到门口,正看见老头儿的刀在灯笼火光下一闪。
“啊!”夫人喊道。
“啊!”将军的儿子叫了一声,随即看到他的母亲扑进了房间,像老虎一样和他的父亲展开了厮打。夫人试图夺下匕首,而将军则因为阴谋泄露,试图将匕首直接朝儿子要害刺去。将军的儿子呆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喊了一声:
“娘,不要动爹!他是我最亲的爹!”
将军的儿子扑上去拗住了将军夫人的手腕,而将军则呆住了。他任由自己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恍若梦幻一般,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保护自己。将军颤抖了一下,随即退开两步。三个人一时分开,各自惊讶的望着彼此。将军的儿子注意到了地上闪光的东西。
“好,好漂亮。”将军的儿子低声说,他弯下腰,拣起刀来。刀光在他眼前闪烁不定,流转如水。将军的儿子微笑着欣赏这雕刻精美的刀。“雪!盐!”他说着,将刀刃凑向自己的舌头。
“孩儿,别!”将军的夫人刚喊了一声,一眨眼,便看到了刀从儿子的手中被夺过。刀正插在将军的左臂上,将军皱着眉,右手死死抱着儿子的肩。
“这小兔崽子。”将军说,疼得面部不断抽搐。“好么,新年,老子先挡了一刀。”
“大略是不碍事的。”大夫说,“没伤筋骨,只是还需要调养……”
“调养你奶奶的!”将军受伤后,开始变得异常粗鲁,似乎找回了当年的豪情,神采飞扬。“老子当年带着这伤,先登了城头,刀劈了十三个人,再劈开城门!那时你们这些鼠辈,不知道在哪儿呢。”
大夫诺诺而退,夫人皱了眉头:
“又要强!”
“你有心思在这里说我,还不如去厨房,吩咐他们煎药!”将军说道。夫人咂着嘴出了门。他听见夫人在走廊上遇见了儿子。他听见夫人和儿子的对答。
“娘,爹怎样了?”
“好多了。”
“娘,我能去看看爹吗?”
“爹刚歇下了,你等他醒了去看。”
“娘,我能给爹唱个歌听吗?”
“好好,你在廊上唱,别惊吓了他。”
夫人的脚步远去,儿子在廊上唱起歌来。将军觉得平安喜乐。他闭上了眼睛。在睡梦中,将军又一次梦见了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