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敲门。罗伦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可是,如果她这会儿就睡着了,肯定会觉得非常尴尬,就像早上被人抓到睡懒觉一样。她站起身来。地板上到处都是沙子,肯定是她刚才带进来的。她拢了拢头发,稍作打扮,出于习惯,她会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让自己光彩照人。是那个女服务员,她来告诉罗伦,罗伦把手机落在桌子上了。
“嘿!”沙拉来了。两颊绯红,肯定喝了不少酒。如果他父母是那种特别反对孩子喝酒的人,她的少女时代肯定会非常难过。
“嘿!”她把门打开,沙拉走了进来。罗伦坐在床上看着她,“怎么了?”
“呃!”沙拉把鞋子踢掉,在罗伦身旁的床上倒下去,“呃!”
“喝多了?”
“我想喝水。”
她伸手越过闺蜜的身体,去拿床头柜上的瓶装水,感谢刚才铺床的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给她准备了冰水。
沙拉喝了水。“真该死,我干吗要这么做?”
“你是说喝太多?好玩嘛。”罗伦耸了耸肩,“你在庆祝啊。”
“这才是第一天,我已经累得不行了。”
“睡一觉就好了。”罗伦拍了拍沙拉的膝盖。
“我酒量没以前好了。”沙拉翻了个身。她们的脑袋几乎碰到一块儿了,“我老了。”
“你得慢慢来。”罗伦说,“我们不老,但是我们也不是十七岁的少女了。天哪,我们有多少次像这样,喝着瓶装水,努力想搞定搞不定的事?”
罗伦记得:20世纪90年代,在帕克街汉娜·曹的公寓里——就在地铁出站口下面,她和沙拉用小瓷茶杯喝光了曹家的一瓶红酒后,就像这样蜷缩在汉娜家空置卧室里的大床上。汉娜和泰勒·奥克斯在自己的卧室里,来参加派对的人几个小时前散了。沙拉和罗伦醉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了。
后来,刚进大学那年,她们去参加招待客人过夜的别墅派对。派对上人很多,她们就躲在门廊里,喝着自己买来的啤酒——派对上的酒要排队去取,还要给那些住在别墅的人看盖在手上的印章。喝了两瓶啤酒后,她们离开了派对,回去路上又喝了一瓶。十月的夜晚雾气弥漫,她们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两人当时住的是套间,罗伦的卧室在外面。她们就坐在罗伦的床上,几扇窗户敞开着,她们对着夜幕喷云吐雾。
还有一次在伦敦,那个自由自在的季节里,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不同的生活,她们提前体验了成人世界。在一家酒吧里,一位绅士请她们喝放了冰块的威士忌——当时觉得那个人老得不行,其实他多半也就四十来岁。他被两个年轻的美国女孩吸引了,请她们喝酒。两人回去后倒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也不知道笑什么,笑自己活着,笑自己像成人似的喝酒,笑竟然有成人对她们想入非非,笑那个人指使酒馆老板拿酒的样子,笑他从厚厚的钱包里抽出色彩鲜艳的英镑时的样子,笑他回到家一边想着她们两个一边自慰的情景。罗伦在酒吧点威士忌的时候,偶尔还会想到那个人。
“我觉得好点儿了。”沙拉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我们来这里你开心吗?”
“开心啊。”罗伦说。她确实开心。
“我就知道你会开心的。”沙拉得意地说,“之前你有顾虑,不太愿意来。可你是还来了,结果这里很棒,说明我的决定是对的。”
“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想来。”罗伦说,“不过这里确实很棒。”
“你心里想什么,我从你脸上就能看出来。”沙拉哈哈大笑起来。
“确实如此。”罗伦也坐起身来,“我之前就是担心钱不够用。还有工作。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说不清。我不是那种喜欢参加告别单身派对的人。不过这不是为了我。你要结婚了,这是你的派对!”
“你不来就算不上派对,所以我很高兴你来了。”
罗伦沉默了。别人一对她说好听话,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梅雷迪思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沙拉摇摇头,“她倒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本性如此。”
梅雷迪思一直掌控着话题,从坐在沙滩上到吃晚饭的时候,一直说个不停,最后又说起她和自己男朋友伊兰分手的故事。她越说脸色越阴沉,但是兴致却很高,不时激动地打着手势,说到某些细节还会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言辞十分激烈,说明她其实舍不得他。
“他们分手了,大概是一年前的事吧?我是说,她在解释什么,我没怎么听,还有,就好像——等等,我们说的都是陈年旧事了吧。”
“我知道。”沙拉遗憾地摇摇头,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太荒唐了,对不起,哦,天哪,我真是个坏人。”
“我是说,都好几个月的事了吧。”罗伦也放声大笑起来,“可她还是,就像——不停地谈论人家回复她那几封邮件有什么深意,哦,我的天!我简直,想对她说,拜托别说了。”
沙拉叫罗伦先别说话,可是她自己却笑得更大声了,差点儿噎住。“她喋喋不休地重复着每个细节,我对她说,好吧,我知道自己是个混蛋,我对她说:‘天哪,梅雷迪思,简直不敢相信他能对你做出这种事来。’可是她说:‘就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别人讥讽她都没听出来。”
“这倒没什么。”沙拉突然平静下来,脸色很严肃地说,“你知道,要不是梅雷迪思,我都不可能认识丹。还记得她哥哥吧?”
“记得啊。”罗伦点点头。
“大概两个月前吧,我们聊起了我的婚礼,说起我和丹,说到当初她和她哥哥是如何介绍我们认识的。结果她突然话锋一转,说她哥哥非常喜欢丹,一直都希望她和丹能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