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则寺,是尼姑院。
顿珠腰上挂起一大串文则寺的钥匙。除了管理寺院,他要给尼姑们讲解佛经、教授藏文、主持寺里的法事……
那天,听着顿珠拉的讲述,我突然问:“尼姑央金拉,这些年,您想念孩子吗?”
央金在禁语,不说话。听到我问她的孩子们,她怔住了。她停下手里拨动的念珠,一脸恍惚。但她沉默着,对我摇头。望着她坚毅的神色,我的泪水哗哗流淌,我仿佛感觉到她做母亲的心,曾怎样痛过。
多年后,我再来到青朴,协助基金会送酥油、茶叶和日常药品。
那一路,黑夜像蜜一般醇厚,天蒙蒙亮时,我们到了。
路,这时已经修到青朴半山的文则寺。山上下来一位年轻的僧人清点我们捐赠的物资。中午一点,桑耶寺也会送来一批粮食,这位僧人对我们说,那时山上会下来十几位僧人,把物品扛上山,再通知每个山洞里的隐修者来领取。
我们却是租车来的。遥望青朴,司机当天要回。我想去看望顿珠和央金。
顺着文则寺旁的小路,我先去了寺里的厨房。厨房也扩建了,洒满了阳光。正用果绿色的搅拌机搅拌着酥油茶的尼姑,是新来的。她给我斟满茶,告诉我顿珠拉和央金拉还在青朴,在文则寺。
寺外的野蔷薇树长得更茂密了。有一栋两层小楼,红色的小门锁着,透过门缝,我看到院子里盛开着花,我猜那该是央金种的。门旁边的墙上,有一块小木板挡住窗口,我敲了敲,顿珠拉在!他拉开小木板,露出笑容。
“顿珠拉,你们好吗?”他的身后,我看到房子里摆放着彩色藏柜,床上铺着羊毛卡垫。液化炉旁,几个擦得锃亮的暖瓶闪着光。
“很好,谢谢。”
顿珠拉看起来胖了,气色也很好。
“您还记得我吗?”我问。
顿珠拉微笑着,好像忘了。
又聊了几句,我告辞了。刚走到一处看上去新装的自来水池旁,我的心头突然一阵痛。
9年了。
远眺青朴山下,我的生活空无痕迹,身后,顿珠拉和央金拉在一起,9年来没有分离一天。
我擦干眼泪决定再返回去。
我敲开顿珠拉的小木窗。
“你是——”
顿珠拉怔怔地望着我,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这些年……你还好吗?”顿珠拉眼里透出沧桑。
我摇摇头。但我丰衣足食,我还缺什么吗?
我没见到央金拉。顿珠拉说,央金在楼上闭关,不能出来见面。
回去的路上,我回想着青朴,想顿珠拉和央金拉,——像青朴山上,一双突破红尘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