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郑艾平对钢丝男的事情作了专门的报告。
“考虑到他的情绪,我就没让他走。情况就是这样。”
主任听完后沉寂良久:“社会变了,一切都变了。以前有一篇文章,叫《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那里面有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在我们的社会主义大家庭里,亿万劳动人民是一个亲密无间的整体。一根红线贯穿,颗颗红心相连,大家同呼吸,共甘苦……”
副主任也陷入了回忆里:“是啊,那时候虽然生活艰苦,可是我们的心却都很平和踏实。”
主任叹了口气:“时代在变,光在医院这个环境里,我们就看过多少人因为生病被企业辞退,因为生病而夫妻离异,因为生病而丧失活下去的信心。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社会已经没有魂,没有信念了。”
说完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大家都在思考。
主任抬起头,说:“首先,我从理智的角度上对待这个患者,认为他只有几个月的残存生命,不值得浪费钱财和精力甚至担风险给他做手术,这种态度是错误的,我道歉。”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个病患,我们要收治!郑艾平……务必要把这个病患给留下!这是他活在世上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后能感受到的温暖了!”郑艾平欣喜地点头。
郑艾平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给钢丝男的福利却被不知情的美小护无意中给破坏了。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急诊大厅的厕所旁,欲哭无泪。
美小护和春燕听闻原委后,内疚到无以复加。美小护更是自责得不行,她没精打采地坐在急诊室里,不停地看着手机。霍思邈走进来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谈对象了啊!情绪这么低落。”
美小护特难受地抬头看看霍思邈:“你说,手机报是实时更新的吗?”
不等霍思邈回话,美小护失神地继续说:“我,我,我干了件坏事。要是明天江州出大事,那就是我闯的祸。”
“你是说那个钢丝男吧?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让春燕赶紧告诉他消息,让他跑了。结果,他就……流浪社会了,我怕死了。”
霍思邈非常温柔地一笑,摸摸美小护的头,“傻丫头,所以一直查手机快报,看有没有爆炸案是吧?”
美小护点头。
“你放心,这个人,他之所以肯自残,跑到千里之外,所有的挂念,都是因为他的孩子。有疼爱的人,是讲报应的,他哪怕是死,都不肯让自己的孽债报应到小孩。也许,他最终的路,也就是一个人漂在黄浦江上,就这样了。你要相信我的话,没错的。”
美小护可怜巴巴地看着霍思邈。
霍思邈握了握她的手:“不要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你的肩膀,扛不住这么多责任。”
美小护来到十八楼,今天的高干病房与平日很不同,走道上堆满了人。他们彼此之间轻声交流,花篮水果更是直接堆到了楼梯口。据说昨天晚上接诊了一个出车祸的重要领导的小孩,用护士宝珍的话来说,绝对是齐聚了急诊手术医生的豪华阵容,那可相当于国足的水平!当然,是巴西国足!骨科主任,耳鼻喉科主任,还从九院请来了整形外科主任,
再加上神经外科的主任,阵容强大,副教授也只有在一旁剪线的份。
美小护对此不以为然,一天下来倒是害得宝珍差点发飙,这些探病的人直接把十八楼堵了个水泄不通,轰也轰不走。但好笑的是,探视的人很自觉地排成两队,手里提着慰问品,外头的聊着,每次进去两个人,一次三分钟,很有秩序的。搞得她也不好说什么,活活憋了个内伤,毕竟人家病房里面的陪客人数的确是按照规定执行的。
美小护安慰宝珍:“你要理解这些探视人的苦衷。这种百年不遇的机会,很难得的。我现在总算懂得了什么叫祸福相倚,是灾难也是机遇。以前哪懂这种辩证法哦!所以我说不公平啊!想想那个钢丝男,感觉很作孽。”
一号诊室的门上,挂着一块门牌,上面写着坐诊医生:霍思邈博士,副教授医师。诊室里挤满了人,门口也站满了焦急等待的病人和家属。
霍思邈坐在门诊室里打开电脑,按下号。门一开,就冲进来一个彪形大汉。
“哎!霍医生啊!我妈开完刀以后,一直喊头疼啊!这样是不对的吧!”
霍思邈一本正经地看着彪形大汉:“头疼是吧?头疼就对了!你妈妈头要是不疼,她怎么知道自己动过手术呢?”
彪形大汉哭笑不得:“哎!霍医生,哪有这样讲话的啊?你这不是捣糨糊吗?”
“你妈妈来开脑瘤,片子上显示,瘤子已经不见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你说的头疼,我没办法解决啊!有些人会头皮麻好几年呢,有些人嗅觉就从此没有了,有的人开完了跟我讲从此以后脚底板天天痒。各人体质不同,开出的状况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你这个算正常范围的。”
“不要治疗么?”彪形大汉显得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