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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第1页)

星期天。维斯塔通常非常喜欢星期天。她喜欢街上安安静静,喜欢这房子在上午时分渐渐恢复生机和喧闹。她每个星期天的日程都是一样的:睡懒觉到九点钟,丰盛的早餐是溏心蛋配马麦酱抹烤面包,之后前往诺伍德路的诸圣教堂参加圣餐颂唱礼拜,在教堂的小礼拜堂里和教友们喝一杯雪利酒,然后在回家的路上改道去莫里森超市,看看打折品冰箱里有什么可以买的东西。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他们常常会觉得星期天午餐的消费人群已经散去,便将剩下的几块肉打折到半价。这是现在这年月的好事之一—超市里的块肉大小都有,包括足够一个未婚老女人吃的分量。她喜欢花费一整个星期日的下午在厨房里闲逛,做些烘焙,确保所有事情都准备好迎接下一个星期的到来,然后期待着她的晚餐。

这个星期天,她早上六点钟就醒了,闻到了下水道的臭味——侯赛因已经清理干净,但这味道散去还需要一段时间——而所有这一切猛烈地撞击着她的思想。两天前,我杀了一个人,她心想。我不能带着这一身的罪恶去教堂。我不能混在那些好人之中,同他们一起吃圣餐,不能再笑着谈论干酪片了。那一切都结束了,我从前所了解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仰卧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干涩的眼睛盯着天花板。那个悄悄出现裂纹的天花板已经是她近三十年来每天早上欢迎她的第一个景象。它已经成为她的安全感和满足感。不是举足轻重的一生,但是很美好的一生,尽管我从来都没有结婚,没有孩子,还有那些孤独的瞬间。这比很多人的生活都要好很多,而且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活得精彩。但现在这些都不复存在了,永远不复存在了。

我不会再在这里感受到快乐,她心想。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但现在我的家已经不在了。

她坐起身来,穿上她的晨衣。最好还是起床吧,她心想。躺在那里毫无意义。躺着又不能让任何事情自己做完。

她脑海里这措辞使她突然间感到悲伤的痛苦。这是她母亲会用的措辞之一,那些稍微曲解的陈词滥调用她自己的方式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区别。你不得不去做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你不得不面对现实,别听他的:他是上帝的杏子15。每次她说这些的时候,即使是在她的脑海里,她听到的也是她母亲的声音,然后她母亲在那一瞬间回到这房间里同她在一起。她亲爱的母亲。她那常去教堂、讲究家里的陈设、令人愉快的母亲,穿着印花的围裙,头发坚硬花白。她一定会以我为耻的,她心想。一定会为她房子里发生的一切感到羞愧。

接着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科莱特睡不着。她不得不像往常一样去探望亚尼内,保持常态的行为同平时一样,就像他们所达成的协议一样。她希望有那么一天,如果她拜访的次数足够多时,亚尼内会记得她。但今天将会使她筋疲力尽。她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前一天的晚上也几乎没有睡,现在她感觉就像是骨头里的钙质都被抽了出去,哪怕最轻微的一击都能使她散架。

我应该逃走,她心想。我应该马上打包逃走。她甚至都不认识我是谁,我留在这里之于她没有任何区别。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会使我变成更易寻找到的目标。但是,哦,上帝啊,哪怕我能再和她聊一次天,哪怕我能再见到她看我时眼神发亮,知道她记得我是谁。她并不是个糟糕的妈妈,她真的不是。她并不愿意变成那样的。我在大半生中都在埋怨她,但是我们之间也有美好的时光。在那些叔叔、新爸爸还有她“他拿走了你的午餐钱”的抱怨之外,还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们深爱着对方。我好高骛远、决定走捷径赚取可观的收入又不是她的错。而且现在我已经离开了三年了。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抛弃了她,我不能再让她孤独地死去。

她记起其中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时候她还是年幼的莉莎:她们去马尔盖特度假,用的是登在报纸上的一个降价套餐。亚尼内花了三个星期每天都去图书馆剪下打折券,最终她们得到度假村里的一间小屋。那时阳光暴晒着肩膀,在她去玩滑梯和转盘的时候,亚尼内和其他的妈妈坐在一起,然后在一个非常大的公共游泳池里教她游泳。她还记得看着她妈妈在才艺大赛上站起来,唱了一曲《支持你的爱人》,准确地唱出了每一句歌词,她看上去是那么闪闪发光,莉莎为她骄傲得快要爆炸了。我不能离开她,她心想。我不能。没有人应该孤独地死去。而且如果我不打算离开的话,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儿呢?

我还能找到什么地方没人想知道我是谁,没人会将我登记在案留作记录呢?

但是他们会找到你的。你疯了,待在伦敦,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如果托尼没有找到你,切恩探长也会找到你的,而那基本上是一样的,只不过更加曲折一些。他想要我是因为他知道她想要我,而她想要我是因为她觉得我是扳倒他的途径,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死定了。你只需去看看《新闻国际》就能知道伦敦警察厅有多少漏洞。一旦他知道我检举了他,再多的证人保护措施也不会保证我的安全。我需要离开。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能活下来的唯一方法。

但是亚尼内,她心想。我不能离她而去。我在她去世之前都不能离开。

侯赛因像被钉住一样躺在床上,为他死去的妻子而哭泣。将近五年了,她出门去参加妇女小组集会,再也没有回来。然而每天他醒来,仍会为她不在身边而哭泣。基本的情形对他来说并不是秘密:一定是秘密警察将她带走,而秘密警察永远都没有把她送回来。剩下的事情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而那痛苦通常都比他觉得自己能承受的要强烈得多。

有时,他会在他的空房间里同她对话,好像这样做会将她带回到他身边。他说着她的名字,“罗莎娜,罗莎娜,罗莎娜”,像是一句魔法咒语。然而当房间安静下来,当没有温柔的声音回应他时,他痛苦地跪伏在床上,用手掌去揉搓着自己的眼睛,为逝去的过去而啜泣。

我宁可,他对她的鬼魂说道,我宁可被带走的是我。我宁可我们当初一起去,宁可我当初跟着你。

如果我知道失去你是什么滋味,我宁可和你死在一起,我的爱人。对不起,对不起。我是那么爱你,但我没办法保护你。我的勇士,我的美人。我的罗莎娜。

自从他从庇护中心搬到这里已经超过一年了,这里更好一些,毋庸置疑更好一些,但是这房间是那么无精打采,而他没有心思想着去改善一下。他想起他们在德黑兰的公寓,那些居家的东西,那些小地毯和陶器,她种在阳台的玫瑰,那呼罗珊的阳台比周围的树都要高。他很想知道她会怎么看这乳白色的墙壁、深蓝色的床单还有他那只有两个锅的厨房。

他只留下两张照片:来自他们建立起的生活的两张照片,只有这两张照片陪伴着他一直到他旅行的终点。一张正式的照片拍摄于他们婚礼当天,两个人都那么年轻,肩并肩坐在一张华丽的王座上,十指相扣,当时他们正在等待落座,然后开始他们的喜宴。另一张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由于这一路旅行他都放在胸前的口袋里而有些褶皱。照片里她穿着西式的服装——短衬裤和一件干练的白衬衣,衬衣蕾丝绉边的领口一直延伸到她的耳垂——倚靠在里海边的白色栏杆上,一缕风将她浓密的头发吹到她的眼睛上,她转过身朝他莞尔一笑。罗莎娜从黑色头巾的束缚中摆脱出来,正在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她的皮肤、她棕色的柔软嘴唇、她健美的身姿和她优美的双手暴露在空气中。照片里她戴的金耳环和她的结婚戒指都已经踪迹难寻,什么都没有剩下。他小心仔细地给这两张照片裱上相框,保护它们不再受到侵害,但四年过去了,他依旧无法直视着它们而内心不会感到痛苦。

我必须活着,他心想。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会一直在这儿,不会永远困在这等待的牢笼里。总有一天我的申请会排在最前面。一天天过去了,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但是然后我要做什么?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任何我写的书、我的演讲、计划、旅行、示威游行能够再把你带回我的身边吗?假如我们有孩子的话,罗莎娜……他们说痛苦会随着时间消失,但是时间除了把痛苦沉淀到心底什么都做不了。我思念你。哦,我想你。如果你和我在这里的话……

雪儿在哪里都能睡觉,这是她不得不学会的一项技能。她在刚刚黎明的时候回到家,在清晨的微凉空气中钻进她单薄的被单中,立刻就睡着了,那只猫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溜进来同她一起睡。她需要睡觉,睡觉会治愈一切的,但是在睡梦中他们还是会回来。她已经发现你可以摆脱任何事情,除了在你睡梦中的时候。

她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她冻僵的肌肉紧绷着,她准备逃跑,准备战斗。有时她在下午的早些时候从睡梦中醒来,会觉得全身又酸又痛,仿佛她刚刚跑完马拉松一般。

微弱的晨风吹拂着她轻薄的窗帘,吹凉了她滚烫的额头。在她的脑海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阁楼。她再一次设法进入房东的壁橱里面,爬上台阶,接着她便置身满是灰尘、用布遮盖的家具中。只是这一次,她外婆的家具也在那里。她能看到那些老旧熟悉的形状,便特别想哭:威尔士餐具柜上排放着不成套的瓷器,别人不要的餐具已经过时了,光亮印花材质的柔软沙发被外婆保养得像新的一样。那张褪了色的小松木桌子放置在厨房的墙边,是雪儿吃每一顿饭的地方,挂钟的指针后面的表盘上画着旋花植物。一只红嘴椋鸟塑像在外婆的小屋花园里洗澡,女神的雕塑怀里抱着一个海螺壳而不是从中半裸着走出来,许多滑稽的猪凌乱地摆在所有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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