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宋偃挠挠头皮,目光诧异,“寡人怎就不晓得此事呢?对了,那诗何解?”
“其雨淫淫,喻大王好色淫荡;河大水深,喻大王势大力强;日出当心,喻此女已萌死志,与其夫约定死期。”
“后来呢?”宋偃急道。
“此女密以此诗送达韩凭,韩凭于约定时辰以长绢吊死于城楼之下。大王闻之解气,携息露前往探视,此女趁王不备,纵身跳楼。大王急扯其衣,不料扯之不住,眼睁睁地看着美女摔于城墙之下。大王心疼此女,下城楼探视,从此女腰间摸出一绢,上面又是一诗,大王可愿听否?”
“何诗?”宋偃好奇地追问。
“王利其生,妾利其死。乞以此尸,赐凭合葬。”
“他们的尸骨可得合葬?”宋偃再问。
“这该问大王您呀!”张仪目光直逼过来。
“是了是了,”宋偃拍拍脑瓜子,“张子再讲下去。”
“大王嫉妒,不赐合葬,故意使二墓远隔数丈之遥。不料一夜之间,二墓各长一树,一雄一雌,不过旬日即遮天蔽日,上面枝叶相连,下面盘根错节,夫妻切切之情,天地为之呜咽,鬼神为之悲泣。仪闻之,亦不胜唏嘘。”
宋偃也是唏嘘几下,似是陡然间醒悟过来,直视张仪,面含怒容:“敢问张子,你编此故事,可是有意奚落寡人的不是?”
“仪不敢。”张仪应道,“仪是听魏王所讲。”
“魏王由何听来?”
“这个仪就不晓得了,许是小说家之言吧!大梁城内城外,小说家不在少数,专编列国故事混口饭吃。”
“哈哈哈哈,”宋偃长笑几声,“这个是了。只是你家大王偏听街谈巷议,倒失聪明,待寡人有暇,也到街头寻他几个小说家,编那魏罃几个故事。”
“大王可知,”张仪二目直视宋偃,“小说家们何以这般编排?”
“寡人不知。”
“因为大王失道,已不得民心。”张仪一字一顿。
宋偃惊愕。
“自古迄今,得民心者,得天下。不得民心者,死无葬身之地。”
“你……”宋偃气结,“好你个张仪,竟敢在寡人面前编排故事,硬说寡人失道!好,你且说说,寡人何处失道了?”
“风闻大王恃力逐杀先君剔成,可有此事?”
“是此人无道,不恤臣民,该杀!寡人留他一条性命于齐,已见慈悲了。”
“风闻大王笞天鞭地,焚烧社稷神祇,可有诸事?”
“天地不仁,社稷不义,使我数百里膏腴之地连旱三年,多邑颗粒无收,难道不该笞之、鞭之、焚之?”
“风闻大王剖驼者之背,锲朝涉者之胫,可有诸事?”
“无稽之谈!”宋偃震怒,忽身而起,手指张仪,“连这等恶言秽语你也相信,妄称天下辩者!”
“哈哈哈哈,”张仪爆出一声长笑,“大王息怒!街谈巷议,皆为小说家虚言,仪信口拈来,大王姑妄听之。”指席位,“大王请坐,仪有实言以告。”
宋偃气呼呼地坐下。
“越王无疆坐拥三千里江山,御使百五十万臣民,号令二十万锐卒,齐人倾齐国之力应对,依旧防不胜防。敢问大王,可比越王无疆?”
宋偃略现尴尬,道:“寡人弗如。”
“巴、蜀二王统御方圆数千里巴山蜀水,山高谷深,四塞皆险,更有巴蜀不化之民逾两百万计,楚王对巴征战数百年,奈何巴王不得,秦君与蜀约游于汉中,秦君遭戏。敢问大王,可比巴、蜀二王?”
宋偃把脸转向一侧,有顷,嘟哝一声:“寡人弗如。”
“抛开蛮夷,就中原列国而论,大王可比赵侯?听苏秦之言,举倾国之力,纵六国以抗秦,兵临函谷关下,金鼓响应,五岳为之震颤!”
宋偃长吸一口气,声音愈见微弱:“寡人弗如。”
“抛开强赵,单说弱韩,定陶之富可比阳翟?五百里无险可守之地可比韩国千里山川?大王之威可比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