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牙齿很脆弱,也就是说很容易蛀牙。
我很喜欢刷牙,也刷得很勤。常备的牙膏有三种,最普通的是一种名为Aronal的瑞士牙膏,因为偏爱其包装和风味。因为吸烟,还使用去除烟垢的狮王ZACT牙膏,以及保持牙龈健康的含盐的Acess。每天轮番使用,早中晚认真地刷牙。
如此认真地刷牙,牙齿却照样会蛀,究竟是为什么?牙齿同样不好的父亲生前就诡辩道:“像你那样整天刷还是照样蛀牙,不刷不也一样嘛。”所以他不太爱刷牙。
自然,《海螺小姐》《爱刁难的老婆婆》《怪医黑杰克》《短发君》从头到尾都是在牙科诊所的候诊室里看完的。牙科诊所既干净又让人安心,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况且我的主治医生非常出色,医术高明,已经麻烦他将近三十年了,真是万分感激。
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不想去那儿。
鲨鱼据说能无穷无尽地长出新的牙齿来,真令人神往。
能无穷尽地长出新牙的话,哪怕牙齿断了掉了,也没啥可怕的。而且性格还会变得比现在张狂。
如果我长了鲨鱼的牙,吃鱼时便整条地吃下去,连鱼头带鱼骨咔嚓咔嚓地嚼个粉碎。即便是肉,比如说排骨之类,也连骨头一道塞进口中。旁人肯定会目瞪口呆,于是野蛮女人的名声便传播开来。
倘若过上这样的饮食生活,恐怕血液将会变浓,骨骼将会变强,内脏也会变得健壮。
这样的话,我就不再想吃蛋糕呀软薄饼呀这类柔弱的玩意儿了。我要大口生嚼土当归、牛蒡这类硬质蔬菜,如此这般,精神也会变得坚强起来。
哪怕一个人独处也无所畏惧了。不必担心抽烟熏黑了牙齿,不再畏怯黑夜中噩梦缠绕,优哉游哉地享受生活。
或许容貌会变得可怕一些,但这种事情我不在乎。大概会为自己的强壮深感自豪。只有相当勇敢的人才敢靠近我。
那种心情,恐怕跟在皎洁的月光下独自一人劈波斩浪畅游在苍茫大海中十分相似吧。优哉游哉,自由自在。
再也不用去瞧牙医了。再也不用买Aronal、狮王ZACT和Acess了。
若是长了鲨鱼的牙齿,毫无疑问,我会像鲨鱼那样孤独,露着铮亮的牙齿,飒爽轩昂地在苍茫的大海中遨游。
帽子
宽大、舒适、戴上去无比愉快——我希望拥有一顶这样的帽子。
不是为了漂亮,也不是为了遮阳或防寒这一类功能,仅仅是为了戴上觉得愉快、感到幸福的帽子。
首先,形状必须是能深深地戴在头上的,必须是柔软敦厚的布质。这是全世界仅此一顶、只属于我的帽子。
仿佛漫游奇境的爱丽丝受邀出席茶会时,帽店主人所戴的那种帽子。不过,我想要柔软的帽子,类似硬邦邦的高筒礼帽抽去硬衬后的那种。
具体说来,是用森林般的绿色天鹅绒制成的,装饰着多得几乎要掉落下来的花朵。当然都是鲜花。此外,还有朋友们的照片、海边捡来的碎玻璃、葡萄干、无花果干、特别的日子里喝过的葡萄酒的软木塞、富有纪念意义的戒指等,装饰着很多好东西。这些小小的令人怀念的东西都直接缝在帽子上,或者用细而结实的线牢牢悬挂在上面。
一顶与其说花哨,不如说是离奇古怪的帽子。
然而,因为是量“头”定制的,所以戴着极为舒适。耳朵完全被盖住,脸也遮住了将近一半。我戴上它,内心便满足而安详,愉快得想纵声歌唱。
我想要这样的帽子。
戴上它外出,就仿佛自己的整个房间在移动,连同幸福的记忆,连同整个世界。
海明威称巴黎是“移动的节日”,我想我的帽子也正是这样一种状态,是个人的移动节日。
孩提时代我很讨厌帽子,觉得它是个累赘,毛线帽和草帽有点扎皮肤,布帽子又很闷热。稍微长大一点以后,又因为其他的理由讨厌帽子。那理由是只有个子高、脑袋小的人才适合戴帽子。
然而到了最近,我觉得帽子的形状原本就很奇妙。至少在都市生活中,它不就是为了个人快乐而存在的吗?
我非常喜欢快乐,就像《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帽店主人那样,或者像《姆明一家》中的史力奇那样,自行其是、随心所欲地戴帽子,那有多好啊。无论是奇妙还是癫狂都毫不在意。
我希望戴着我的帽子,以一颗坚强的心,快乐幸福地生活。
天生的歌喉
那是六七年前的事情,听完辛蒂·罗波的音乐会后,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我思忖着: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名歌手。辛蒂·罗波是位天生的歌手,她的歌声仿佛是喷涌的泉水。从她的心底喷涌而出的歌声,与其说是传入耳廓,不如说是沁入了一个个细胞里。
我彻底明白了,歌手不是成为的,而是天生的。
所以,倘若具备辛蒂·罗波的歌喉(和精神),不论是否进行职业性的演唱,我想我始终都是一位歌手。
我大概会站在自家客厅的正中央,两腿略微分开与肩同宽,挺直身子,纵情高唱从心底涌出的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