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的门开了,针一般细的光线穿过房间。一个小小的轮廓浮现出来,那么单薄,一开始我还以为来了个小孩探访。
“我需要找到我的床。”
是芬缇。
她飞也似的冲进房间,像一片发光的碎片,我意识到她是光着身子的。她一直在踱步。她朝我的橱柜里、窗帘后面看。她似乎不知道我在那里。
“它去哪儿了?他们他妈的到底把它放到哪儿去了?”
不,不,我叫道。我试图发出声音叫她的名字,但并没能让她停下。她检查门背后,在那里没有找到她的床,于是她四脚着地,盯着我的椅子下面看。她的光屁股就是两块凸出的关节。
她转过身来,似乎头一次注意到我的床。只不过她没看到我在里面。她拉开被子,跳进来躺在我身旁。她的身体又白又冷,牙齿在打颤。
“我他妈的好热。”她说。尽管她现在躺下了,还是不得安宁。她一直在拍打床单,手脚拍个不停。
“芬缇?”我说,“成为燥热。”
我不知道是如何实现的,但她听到了。
芬缇把脸转向我,就好像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我,因为她笑了。她没有涂口红,没有画眉毛。她的脸有一副面具的表情。
“我的脑袋里面有火焰,奎妮。”她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必须成为火焰。”
“我感觉不太好。”
我说:“不要和燥热搏斗,芬缇。你听见我说话吗?成为它的一部分。”
她突然变得很安宁,我以为她一定是睡着了。或许她确实稍微眯了一下。我转过头去查看,她的眼白闪耀,穿透黑暗,大得像两颗乒乓球。她微微一笑。当然,没有牙。即使如此,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好些了。不过她的手确实感觉不冷了。我能从她的脚上感觉到暖意。
“抱我,妞儿。”她说。
我伸出手臂搂她。她小得像一把骨头。
“唱歌,妞儿。”她说。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于是我开始哼歌。《三只瞎老鼠》。我想不到别的歌。她的胸腔里只有嘎啦嘎啦的声音。
她说:“我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她变得非常安静,是为了再吸上一口新的空气。就像有什么重物被拖拉划过地板。在之后的寂静中,我生怕刚听到的是她最后一声呼吸,我感觉到她从怀中消失,我以为我要号哭出来,但之后她传出另一声呼吸,和第一声一样拖拉沉重。我把她搂得更紧。
我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呼吸节奏,直到我的呼吸也跟上她,最后我们变成一样的了。后来我的思绪开始飘移。我回想起你第一封信寄来的那个早晨,一切从那改变。我记起芬缇让我喝营养饮料的那天。我想到我们一起做过的其他事情。葬礼计划以及横幅。我想起芬缇所有的帽子。绿色头巾,防水帽,粉色牛仔帽。她笑了。她笑了吗?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疼痛。不管是什么,她合上了眼睛。我握着她的手,也睡了。
我醒来时,露西修女正抱着我穿过走廊。她不需要轮椅了。晨曦落进走廊里,汇成明亮的光池。你千万别想不开,她一直在说。
我不用问为什么。
那天是六月二十二日。
送葬人来的时候,赶上了喝早间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