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让自己不好过了。”玛丽·安贡努修女说。她拿着打字机,坐在我的床尾,但我只有昨晚写完的一张纸给她看。有时我只需要一个迹象,哈罗德。一张明信片。一个提醒,提醒我等待你是正确的。那就是我唯一需要的。
我是不是要疯了?
玛丽·安贡努修女读了我的话。她拿起我的手,笑了。
“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你在做的这件事。对于一个走出自家前门,告诉朋友等他穿越英格兰的男人来说,一切都很好。但你作为另一端的女人,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我们理所应当地认为思想是坚定统一的,但臆想却能把我们领向各种地方。你自己得当心。”
我不想再去思考往事了。我很伤心。
“嗯,那确实,”她说,“但我希望你有时也能听取其他人的意见,休息一下。”
这时玛丽·安贡努修女把她的手指从我的手中脱开。“不好意思。”她说着抬起手,解开了修女头巾。这就好像在看她摘掉她的头。我几乎没法看她。让我惊讶的是,她的发色很深,像乌鸦翅膀一样又黑又亮。她编了辫子,在脸庞两侧盘成两个针插的形状。她狠狠地挠一只耳朵的后面。“你瞪着眼睛看什么呢?”她使了个眼色,“你以为修女不会痒痒是不是?”她又戴好了白布帽,把红彤彤的手放在膝上。我不知道最后这一小部分是不是我的梦。
“看看窗户,奎妮。你能看到什么?”
我写下,云。我表达道,灰色的云。我加了一句,这里是英格兰。你还指望什么?
她大笑:“但你还看到天空了。”
嗯,是。
“还有太阳。”
我看到了。
“天空和太阳一直都在。只有云来了又去。别再执着于自己,看看你周围的世界。”
我咕哝了一声。还是觉得不快。
“你心里烦。恐惧。但又能怎么样?你不能再跑了。那样的日子结束了。你不能靠跳跳舞就把问题美化。你甚至不能用修枝剪叶来解决问题。那些日子也结束了。所以现在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别再试图解决问题。”
她伸出手来,抚摸我疲累的手指。
“不要试图提前去看美好的部分。不要试图提前去看结局。坚持留在当下,即使当下并不太好。还有,要考虑到你已经走了多远。”
我手忙脚乱地捡起铅笔,飞快地写下:什么叫,我已经走了多远?
她一边读我的话,一边笑:“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那么害怕。你在娱乐室里不和其他人坐在一起。你不想去看花园。你不想喝营养饮料。你肯定也不认为自己能等到哈罗德·弗莱,吃不了桃子。人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认识到,做事情有其他的方式。什么都不是一夜成就的。”
玛丽·安贡努修女噘起嘴,鼓起腮帮子。“听听我们现在的对话。这么有哲理。”她大笑道。
我们之后就不写了。只是看着云卷云舒。有时它们大得像冒烟的岛屿,有时只是几条绸带。我忘了其他的所有事。然后太阳出来了,开始下雨。降雨云熠熠发光,丰沛而泛着玫红,银色火花般的雨点斜打着落下。
“看啊,”她说,“看看那个。甚至都不花你一分钱。”
太美了,我们只能静静坐着不发一言,只是看着。
你觉得这是迹象吗?
玛丽·安贡努修女晃着她的大脚,叼着钢笔。我喜欢她的方式,没有透彻地理解问题之前,她不会作答。
“你的意思是,一个宗教上的神迹吗?一个让你继续等下去的神迹?”
我耸了一下肩。我猜那就是我的意思,尽管我不愿把它称作宗教神迹。又是一阵停顿。
“或许吧,”她最后说道,“或许它是个迹象。但它也不是一个迹象。它就是一朵云和几滴雨。你想来根香蕉吗?”
嗯,我说。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