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我康世泰身为商总,业盐三十年,有口皆碑,清誉共传,却让这个孽障往脸上抹了黑灰!”
“请父亲息怒,事已至此,你看让孩儿做些什么?”
“做什么?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去盐政衙门一趟,带足银子呀。”
“可我去,只怕盐政李大人”
“就你去,我不想见他!他李大头最近跟杭浚睿打得火热,明里暗里与我较劲!
你带足银子就是了。他李大头的根底儿我清楚,这天底下,银子就是他的爹娘老子!”
“两千够吗?”
“五千!”
守诚领命而去。
守信吃了闭门羹,却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整个蒙在鼓里。
安静瓶来到扬州的当晚,康世泰走进她房里。
丫环正儿服侍安静瓶洗漱毕,焚上沉香,轻轻退出。安静瓶跏趺坐下,开始念米经。
念米经就是把一盆白米放在面前,嘴不住念,手不停拈,米拈完,经也就念完了。
这是许多年前歙县山里的一位老道婆所教。安静瓶念这米经念了多年。最初念它,是因为山区夜长难耐,睡不好觉,可天天念,日日念,到了后来,竟念得两眼空明,内心凝定,一天不念都觉得不行了。
门外脚步响,声音沉缓而有规则,安静瓶听出是谁了。他是到她房里来了。这是她估计到的。晚宴时,他虽跟她并排坐,但儿孙一大群,闹闹哄哄,夫妻俩什么话也没讲上。其实,没有讲上很自然。讲什么?又有什么值得讲的?这么多年过来了,对于安静瓶,一切都无所谓了,真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门推开,门帘一掀,康世泰进来。
一道白影闪过,一个什么东西蹿入床肚,康世泰吓一跳:“什么鬼东西?”
安静瓶两眼离开《心经》:“噢,是雪儿。”
“雪儿?什么雪儿?”
安静瓶微笑:“是你府上的一只猫,我一来就跟我好上了,雪儿是我给它起的名字。老爷请坐,我这就叫正儿给你沏茶。”
康世泰在铺着银狐皮的海绵榻上坐下。正儿进来沏了茶,复又退下。安静瓶见他不语,停了停问:“你给芝芝找婆家了?”
康世泰抬眼望住安静瓶:“是慧儿对你说的?”
安静瓶说:“没有。你想,芝芝在家过得好好的,不为这事,干吗接她来?”
康世泰说:“婆家倒没物色好,只是我想,芝芝十五岁了,我这做父亲的也该为她留些心了。她这长时期待在乡下,对扬州生活不熟悉,我想让她过来长长见识,适应适应,好为日后做些准备。”
安静瓶说:“你这么想当然好,只是有一句话我想对你说,芝芝跟别的孩子有些不同,她在乡下无拘无束惯了,有些任性,不大听话,因此日后你给她寻的这个小伙,合她意最好,万一脾气不投,她不乐意,千万不要太难为她。”
康世泰觉得这话十分荒唐,儿女婚姻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