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漏你身份的那个人,就是我!”随著这把阴柔的男声传来,一个矮胖的身影掀开温师仲身後的一道布帘,跨入房内。
“杨四!你怎麽会在这里?”与方才温师仲骤然喝破他的真实身份比较,这次更让鹰刀惊奇不已。
天魔宫的首席智囊杨四居然会出现在温府,这实在是一件太奇怪的事。
杨四望著惊奇地看著自己的鹰刀,眼中不由泛起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心内更是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鹰刀呵鹰刀,我们终于见面了!为了自己对散花的承诺,就让我们从此刻起,共同去创造一个崭新的天地吧!
“这个问题或许我来回答更适合。”温师仲微笑道:“我们温家设在关中的本部是专营铁器生意的,手中控制著关中一带最好的数个铁矿,打造出来的兵器锋利坚韧堪称一绝。而关中与巴蜀可说是近邻,所以……”
温师仲德话尚未说完,便被鹰刀截口道:“所以,天魔宫实际上是你们温家最大的客户。既然互相之间有大笔的生意往来,杨四能在贵府出现也就不足为怪了。呵呵,真是难以想象,天下第一黑道巨宗天魔宫的武器竟然是出自被誉为白道正宗的温家之手,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恐怕对你们温家极为不利。”
温师仲呵呵笑道:“利之所趋,又何分黑道还是白道?据我所知,江北八阀除了京师赵家之外,又有哪一个不在暗中经营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毕竟,支持一个庞大家族的正常运转所需要的巨额金钱,决不是老老实实做生意便可以应付得来的。唉,外表风光无限,内里肮脏不堪,这才是高门大阀的真实面目啊!”
鹰刀实在料想不到江北八阀还有这不足与外人道的肮脏内幕,心内不由大为感慨。如此说来,黑道白道之间实在没有实质上的区别,就如同黑狗白狗的分别一样,所不同的也仅仅是表面的颜色而已。
这个世界还真是滑稽地可笑啊,什么除魔卫道,什么匡扶正义,这都是一些用心不良的“白狗”为了争夺“黑狗”口中的肉骨头,所喊出来的口号而已,与此相反,“黑狗”吃亏的地方就在于他们过于务实,看中「白狗」口中的肉骨头就张口便咬,并不多说废话,因此才会被冠之以邪魔歪道的恶名。
所谓的黑白两道之争,其实质上就是狗咬狗。
鹰刀微微苦笑一声,深感自己确实长了些见识。他跨前几步,走到杨四面前伸出手道:“杨四,不管你信不信,能在这里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望著鹰刀伸过来的大手,杨四略一迟疑,终于叹息一声,也将自己胖胖的小手伸了出来。两人的手掌在空中交会,紧紧相握。
杨四的眼中浮现出一股浓烈的哀伤,他长叹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并不想在这里和你见面。”
的确,若不是风散花于秀水驿一役中被刺身亡,智计卓绝的杨四将永远没有可能前来追随鹰刀。然而,冥冥中似乎注定了这两个日后将整个中原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的风云人物于此地聚合,共同踏上争霸天下的道路。如果这一切一定要风散花用生命来换取的话,那么无论是鹰刀还是杨四,都不会接受命运如此残忍的安排。
望著杨四眼中的哀伤,鹰刀也不禁黯然道:“由于我的肆意妄为导致天魔宫蒙受无法挽回的损失,对此,我深感抱歉。”
杨四痛苦地闭上眼楮,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并不能怪你,一切都是天命使然无法勉强。我天魔宫日渐式微,即便没有经过此次失利,迟早也会被花溪剑派给吞掉……唉,往事休提,最重要是该如何遏制花溪剑派下一步的行动。”
鹰刀点头道:“这正是我到襄阳的目的。长江水运是花溪剑派北上的主要障碍,只有拿下温家,他们才能利用长江便利的交通,来迅速调动人力和物力资源,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得到长江水运的控制权。”
杨四盯著鹰刀的眼楮,缓缓道:“错了。我们一定要让他们拿到长江水运的控制权,而且,要主动让出来,越快越好!”
鹰刀一愣。他当然不会愚蠢地认为杨四是那种不战而逃的胆小之徒,杨四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有他的深意存在。鹰刀思虑良久,脸上方绽出一丝微笑道:“果然好计策。示之以弱、保存实力、引蛇出洞……还有,坐山观虎斗!”
杨四哈哈一笑,道:“鹰兄果然高明,立时便看破了我的伎俩。我这条计策可以带来以下好处。其一,长江水运是花溪剑派志在必得之物,以温家目前的实力,要想和花溪剑派硬碰硬对著干,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所以,为了大局著想,我们还不如大方一点,暂时将长江水运让给花溪剑派,保存自身的实力,以图日后;其二,花溪剑派新定江南,后方并未稳固,尚有许多细小的事物要处理。例如对刚划入自己势力版图的各地城镇进行安抚,重新厘定各地商户上缴的税率,与各地的小帮会协商利益分配问题,以及围剿我天魔宫在巴蜀一带的残余势力等等,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执行的。而花溪剑派与我天魔宫在秀水驿一役中虽然获胜,他们自身的损失也是颇为惨重。所以,他们如果短时间内拿到长江水运控制权便立刻贸然北上的话,其真正的实力反而不足为惧。相反的,如果等他们后方稳定下来,新招入花溪剑派的子弟也经过一定时间的训练之后,那时再北上,我们要对付他们就相当困难了;其三,长江水运是块大肥肉,江北八阀谁不虎视眈眈?在这之前之所以没有发难,只是八阀之间互相制衡,谁也不敢贸然动作,打破江北武林的平衡局势。如今,花溪剑派赫然北上,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拿到长江水运的控制权,必然会引起八阀的猜忌。花溪剑派窥觑江北之心路人皆知,而且又顺利拿到长江水运控制权,随时可以发动对江北八阀中任何一阀的攻击,在这种情形下,江北八阀又焉能坐以待毙?可以想象的是,花溪剑派还没有在襄阳站稳脚跟,便会迎来各阀或明或暗的各种打击。而我们却能安稳地坐在一旁,笑看各方势力倾情表演,甚至……”
鹰刀接著道:“甚至藏身在暗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哈哈……”二人越说越是投机,说到后来竟抚掌大笑起来。他们均是才智卓绝之人,一点便通,谈笑间便定下了对付花溪剑派的正确策略。
温师仲在一旁皱眉道:“话虽如此说,但该如何将长江水运拱手让给花溪剑派也是一件难事呢。”
鹰刀和杨四对视一笑,开口道:“这个就无须我们烦恼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花溪剑派自然有说客前来温府,到那时,家主就来个顺水推舟好了。”
杨四笑著补充道:“不过,家主切要紧记,虽然心里非常乐意,脸上却要装作很勉强的样子。而且,要尽量争取一些有利条件。”
温师仲望著鹰刀和杨四一唱一和异常合拍的样子,心内竟然感慨万千。这二人才智之高简直令人生畏,鹰刀也就罢了,他能单枪匹马与花溪剑派这么庞大的势力缠斗到如今本身就说明了问题,而那貌似普通平庸的杨四竟也有这份高明却著实出乎意料。从今夜短短一席话看来,此二人的才智堪称一时瑜亮不分伯仲,都是不可多得的绝顶人才,有他们在一旁出谋划策,我温家这番有救了。
但是,为什么我温家一族之人都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才?否则的话,我又何须假借外人之手应付眼前的危局。如鹰刀和杨四这样杰出的人又岂是甘于人下之人?把他们留在家中,根本就如同养了两头猛虎一样啊……温师仲的心中一阵颤抖,忙转过身体望向窗外,以掩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