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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庆十九年,天下大旱。
第一年,米斗值绢一匹。
第二年,蝗飞蔽天,路有白骨。
关中饥,粟一斛值万钱,百姓骨肉相卖,惨绝人寰。
初时,城里还有施粥的地方,后来世道乱了,有钱老爷们锁紧了余粮,紧闭家门。
岚官已经很久没出现在郿县了。
我怀疑他是不是外出觅食的时候,让人给害了。
听闻隔壁汧阴县,已经有了人吃人的迹象。
这种时候大家都自顾不暇,我也没空管他。
我大舅舅他们,接济过我们几次,后来便不管我们死活了。
任我敲门到了天黑,喊哑了喉咙,黎家都没人搭理。
我和我娘已经饿了三日了。
走回去的路上,我看到城内青楼妓馆,仍有欢声笑语传出。
门口站着个浓妆艳抹的鸨儿,张着猩红的嘴,冲我笑:「活不下去啦?这儿还有口饭吃,来不来?」
好饿,饥火中烧,难受得令人发狂。
我像行尸走肉,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
路上有红眼睛的野狗跟着我。
好一个天道轮回。
从前我为了生计,宰杀它们。
如今它们吃惯了路边尸骨,又盯上了我。
可见天地不言仁,滋养万物,人与狗并无区别。
这世道,大家都是各凭本事而已。
我若倒下,即刻便会被它们啃食了。
所以硬是撑到了庄子上,我才体力不支,饿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我娘。
她端着碗,一勺勺地喂我粥,眼睛红肿,神情怔怔。
我嗓子嘶哑,艰难地问她:「哪里来的粮?」
她抹泪道:「你舅舅昨日托人偷送来的。」
哦,是我傻了,竟还跑去敲门。